屈方宁给他亲得很是舒坦,两脚jiāo错地蹬掉靴子,又去好奇地图上的旗子:“奇怪,这条路好像跟小将军上次给我看的不一样。”御剑道:“嗯。小亭郁当日从河湟一带进发,绕了个圈子,走的是大路、明路。我们这次从这儿走。”指了指地图上一处红圈。屈方宁见标的是“拒马城”,心中骤然一跳,试探道:“这……不是南朝的地方么?”御剑道:“永乐四年之前是。西凉当时还是南朝属国,首领须南朝册封。李达儿之父霸占了这几块地方,灵州、银州,都在其中。南朝皇帝气得差点咽气,却是无可奈何,打打和和几年,半推半就的就由他们拿去了。这本来是南朝养马之地,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却要自己花大价钱买马。”
屈方宁听他口吻讥讽,顿了一顿才道:“就算如此,咱们要打拒马城,南朝也不敢坐视不理。”点了点红圈下一条国境线,“再进一步,可就到兰州了。”御剑道:“不错,他们也知道大事不妙,暗地里已经跟西凉结盟了。可惜废物就是废物,也不动脑子想想:两头野狗加起来,难道就斗得过láng了?”手指在拒马城冷冷一敲,继而笑道:“宁宁,你猜这次会盟之战,南朝派了谁来?”
屈方宁目光一动,喜道:“贺小九?”
御剑见他满脸放光,不禁一笑:“嗯,正是你的好玩意儿贺小九。”捏了一下他柔软的面颊,“贺颖南此次出征非同凡响,带了百余弩pào,三万兵马。怎么pào制他,你可得好好想想!”
第27章 九战
贺颖南自觉命途多舛,是一个老天很不愿意眷顾的人。
他生在南朝第一武将世家,从小耍得一手好花枪,祖上的高大魁伟,却一点也没继承到。长到十八岁,还是个身量未足的模样。
他幼时不喜家中长辈管教,终于长到低头服膺的时候,父兄叔伯,一门忠烈,早已成了祠堂牌位。再想要听一句教训,也是不能的了。
他最崇拜他家五哥,虽则蛰伏北原、音讯难见,好歹还有个念想。不意一朝噩耗传来:贺五郎事败垂成,命丧他乡。
他悲痛之下,主动请命,率六万荆湖兵戍守兰州。兰州是南朝军事要塞,是北国门最后一道防线,西凉、千叶、繁朔诸国临河窥视已久,多有滋扰。他是个热血燎原的xing子,凭借一腔激愤,屡屡主动出击,一年下来,歼灭小股敌军不计其数,知州奏表其功,民众爱护拥戴,一时不禁飘飘然起来,觉得老天终于开眼,待自己还算不错。
直至永宁五年金城关一役,他才幡然醒悟:多舛的命途,从未离他远去。
当日关外迎敌,他左执盾,右擎枪,旌旗上斗大一个“贺”字高高飘扬,威风凛凛,意气激昂,指着对面厉声喝道:“本将军不与鼠辈jiāo锋!速速叫那屈方宁出来受死!”
对面喧哗声中,一匹雪白鲜亮、红鞍似火的马儿载着一人,施施然越众而出,道:“找我做甚么?”
贺颖南一听,怒气盈然,目眦尽裂,忙把仇人来端详;惜哉面具遮颜,瞧不到真面目。即道:“你敢不敢摘下面具,让我看一眼?”
马上之人不解地侧头,对他的要求颇感奇怪:“你想看我的脸?那要问我们将军同不同意。”
他们将军坐镇后方,气定神闲的一无所动,阵前却似覆上了一层黑色铅云,沉甸甸的教人呼吸为之窒滞。闻言只道:“他不懂我们的规矩,你教教他。”
屈方宁点一点头,作个摘面具的样子,向贺颖南笑道:“你真的要看吗?看了我的脸,就要跟我成亲啦!”
贺颖南愣了一霎,才知道被人调戏了。他一张脸本来就红,此刻更是红yù滴血,咆哮道:“无耻鼠辈!你你你……杀我五哥,我与你不共戴天!”
屈方宁突然一怔,抬眼望他,声音也有些怪异:“你五哥是谁?”
贺颖南还道他故意羞rǔ,气得哇哇大叫:“我颖真哥哥一世英豪,竟命丧宵小之手!”手中枪尖一摆,怒号道:“鼠辈,你记住了!今日取你xing命者,江陵贺家九郎也!”一马当先,向屈方宁疾冲而去,金城关这一役,可称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典范。贺颖南以区区一万兵马,竟敢向千叶鬼王御剑天荒发起正面冲击,事后人人谈及,都不禁洒下两行热泪,叹一声“后生可畏!”然则勇气虽可嘉许,实力却无可倒逆。平日自诩qiáng盛、胜绩斐然的荆湖军,一遇到马背上的jīng锐之师,立即显露出缺人少马、各自为战的弊端,阵脚大乱。贺颖南一介少年,几时见过这般乱象?抢过令旗连连挥舞,可惜敌军已成割据之势,布兵成效甚微。只听屈方宁遥遥笑道:“江陵贺九郎,还不来取我xing命,替你五哥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