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by孔恰(403)

2016-04-12

屈方宁只觉腰上霍然一轻,身体向外抛起,连忙死死攀住剑柄。白尾鳄吃了两口老牛皮,饥火更甚,血红眼珠盯住屈方宁双眼,喉中暗嘶一声,张口向他咬来。屈方宁手上连连运劲,不想易水寒扎得坚若磐石,仓促之间竟拔不出来。
眼见鳄口近在咫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丑陋之极,连口中呼出的臭气也闻得一清二楚。屈方宁心中叫了一声:“我命休矣!”霎时之间,脑中浮现出一个身影来。一时竟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怎会想起他?”
便在这时,左脚似乎钩到了一样沉重之物。此际全无思考余裕,只凭本能提起脚来,将那物向鳄鱼狠狠蹬去。
白尾鳄见嘴边有物送到,想也不想,立刻张口吞下。不想这东西四四方方,冰冷沉重,大小刚好卡在喉咙眼里,吐之不出,吞之不下,连上下颚都闭不上了。
屈方宁定睛一看,见鳄鱼喉中之物似曾相识,原来是巫木旗替他装石榴的那个冰鉴。此物一直放在追风背上,方才被亭名卸在地下,在水中漂浮起来,没曾想救了他一命。他惊魂未定,道了声侥幸,将易水寒拔了出来。此时黑水已有一人多高,浮起时脚尖已经碰不到地面。放眼望去,见飞瀑下空无一人,顿时浑身冰冷:“他们自己先走了?不不,一定是在上面等我。”但瀑布口明明只有白练飞溅,何曾见到一个人影?
他心灰意冷,想到:“老子虽然会点儿三脚猫的水下功夫,也不可能独自凫水这么远。何况我的手废了,就是能游,也没力气。”抹了一把脸,目光落在那倒霉催的白尾鳄身上,见它嘴张得大大的,根本无法合拢;尾巴不断拍水,喉中呼呼有声,显然吃人是吃不成了。他心中一动,心想:“亭名曾说想驯一头来玩,这小可怜合不拢嘴,正好可以来当老子的坐骑,载老子过去。”当即潜水过去,将腰上断绳绕了几圈,把自己牢牢绑在了鳄鱼背上。白尾鳄发觉背上有人,疯狂摇头摆尾,想甩他下去。给屈方宁扎了几刀,这才老实了一些。屈方宁踢它肚皮,迫使它向缺口游去。好容易哄得它游对了方向,才夸了一句:“好孩子!”那缺口一声裂响,又塌下一大块,水流登时从四面八方急灌入内。一人一鳄还在半途,水面与头顶石壁的间隙只剩一线。白尾鳄不再往前,转而潜入地下。屈方宁浑身劲力早就用得gāngān净净,只勉qiáng脱下衣衫,扎住两边袖子,做了个简易水下呼吸装置,便听天由命去了。换气时只觉白尾鳄从地下一条yīn暗水道缓缓爬过,继而身体上升,出水而行。身周黑漆漆的不知何地,也无力理会。白尾鳄负着他游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渐渐也支撑不住,动作愈来愈慢。屈方宁听见前面水涧声,睁眼一看,见尽头是一个铁条焊成的闸门,门前浮着无数污物,又有些许光亮照入。到近前一看,污物中有jī毛、腐ròu,想来多半是从前喂养鳄鱼之所。攀着闸门一看,对面yīn森森的四通八达,似是一排囚室。他心想:“用囚犯喂鳄鱼么?好生残忍!”
一念才动,只听囚室深处隐隐传来人声。这声音却是旧识,正是禾媚楚楚那又柔腻、又娇柔的说话声。
他眼前斗然出现一线光明,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向囚室中以南语嘶声喊道:“楚楚姑娘,燕飞羽!”
囚室对面突然一阵死寂,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已经走远。屈方宁犹自不死心,深吸一口气,提声高喊:“莫离关前,二十年后!”
回声在囚室中空空回dàng,转眼消弭无形。就在他绝望之时,闸门砰然一声向上提起,连人带鳄鱼被人提了起来。燕飞羽一双凤眼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的脸,她身后是同样惊讶无比的禾媚楚楚。大叔般一个带血的人头就摆在她脚边,双目怒睁,死不瞑目。

第76章 归妾

屈方宁乍见光亮,几乎睁不开眼睛。燕飞羽抛下手中一个引吊轱辘,将他身上绳索割断。屈方宁虚弱道:“你害得我好苦!”燕飞羽莞尔一笑,道:“你自己不说,怎能怪我?”解下腰畔水袋,灌了他两口清水。屈方宁贪婪地牛饮几口,口鼻中污水一并喷了出来,连咳带呛,不成模样。燕飞羽蹲在地上,一手给他拍着背。见他身上脏得不堪入目,唤道:“敏姊,帕子。”她身着银甲战裙,英姿凛凛,说的却是一口温软的南音。屈方宁还道她要替自己擦身,不禁有些忸怩。燕飞羽接过帕子,随手往他脸上一掷,哂道:“光溜溜的臭小子,自己弄gān净罢!”果然不再管他,一手拂开如云秀发,回到禾媚楚楚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