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郁脱口叫道:“方宁!”
屈方宁一手抓着天灯木架,一手摸到崖口捆结处,提起绳索,双足在崖尖一蹬,借力顺索一路下滑,直至扣住昭云儿双臂。他口中咬着那柄“易水寒”,此刻在她头顶一划,绳索立断。
那天灯四角烛台皆熊熊燃烧,鼓足气力,载了两人,犹自款款上升。屈方宁将昭云儿一并jiāo到左臂,举起短剑,削割灯油,令其缓缓下降。
柳狐反应过来,喝道:“放箭!”
毕罗士兵何曾见过如此奇景,无不看得呆了。直到主帅发令,这才回过神来,箭如飞蝗,向屈方宁二人she去。
箭未及身,一团青光转得呜呜有声,从斜刺里飞出,与百余箭镞相撞,叮叮声如急雨,竟悉数卷了开去,却是御剑掷出臂上圆盾相助。
柳狐面色yīn沉,拉满弓弦,一箭放出。箭到半空,一杆银枪疾飞而来,将箭杆劈落。
他自知功亏一篑,倒也宠rǔ不惊,gān笑一声,道:“将军请了这许多帮手,赢得可不怎么光彩哪。”
御剑仰望那天灯降落崖前,弓箭已是难以伤及,方道:“胜者为王,不必多说。”
柳狐拱手道:“不打扰将军一家团聚、诸位手足相亲,在下告辞了。”
贺真看向御剑,只听他淡淡道:“好走不送。今日款待之qíng,来日必当奉还。”
柳狐笑嘻嘻道:“最好不过,敝族自大王、王后、乌兰朵公主以下,诚心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手一挥,连毕罗兵士一并撤得gāngān净净。
其蓝太治啧啧道:“久闻柳狐狸一张老脸,厚过牛皮,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一时气焰嚣张,满口大话,一见溃败,连公主都搬出来求qíng了。”
御剑缓缓道:“能屈能伸,那是第一等的人物。”见天灯业已缓缓落地,便下马上前。
昭云儿那日负气出走,误入毕罗营帐,为柳狐软禁多日,如今才得自由。一见御剑,满腹委屈,小嘴一扁,便要扑在他怀中痛哭。
御剑却一眼也不看她,径向屈方宁走去。
屈方宁适才左手使力太过,一条手臂全是淤青。贺真正给他检视有无伤口,小亭郁埋头在扶手中寻伤药。他见御剑过来,反而不好意思,低头叫了声“将军”。
御剑嗯了一声,道:“你甘冒奇险,拼死救出昭云郡主,是位了不起的勇士。谢谢你。”
屈方宁如何敢当,立刻跪倒,颤声道:“小……我两次xing命,都是将军所救。粉身碎骨,亦不能报得万一。”
御剑缓缓摇头,道:“不能算的。”顿了顿又道:“昭云儿如此待你,你不计前嫌,更是难能可贵。”
屈方宁咬了咬牙齿,低声道:“我……也不是全无怨恨,只是……郡主yù杀我,尚属私怨;那位毕罗将军以郡主要挟,却是国仇。”
御剑怔了片刻,忽然大笑,道:“说得好!你身手敏捷,沉着机智,最难得是这份‘大义’!好孩子,你起来,我想想该赏你什么。”
他仰起头来,思虑片刻,心中已有了主意。
遂看向屈方宁漆黑双眼,缓缓道:“这样罢!我赏你一件事。”
旁人不解道:“一件事?”
御剑道:“嗯。”
他狰狞的鬼面具微微一动,道:“无论甚么事,只要你开口,我无不相允。”
一时在场之人,无不心跳如鼓。以御剑天荒之能,珍玩宝石,名马美人,自然不在话下。便是封疆为王,统兵为帅,也是易如反掌。屈方宁这一把,可是博得了天大的彩头!
昭云儿刚靠着巫木旗哭过,忍不住又要cha嘴:
“难道他要天上的星星,你也摘下来给他?”
御剑目光中却毫无波澜,淡淡道:“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摘下来给他!”
小亭郁与贺真俱十分紧张,一个撞了撞他足上的金铃儿,叫他脱离奴籍。另一个却向昭云儿连看几眼,那是让他求婚之意。
沙洲中一时全无声息,人人都只看着屈方宁,想看看他开口求允的,到底是一件甚么事。
却见屈方宁缓缓抬头,一字一字、诚挚无比地说道:
“我观将军箭术无双,心中崇拜钦慕,不能自已。”
“恳请将军,教我箭术。”
御剑凝望他片刻,笑道:“好,我答允你。”从右手拇指上摘下一枚四四方方的扳指,向他怀中一抛。
那扳指显然已戴了多年,他这么一摘,指节上一截白色痕迹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