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敬真甩他一个大巴掌,甩过后拎麻袋似的提溜起他,问:“家里出事了?”
“……”狗皮膏药哭得出不来音,光点头。
“你娘怎么了?”
不问还好了,一问这货又嚎啕上了,何敬真一连六七个巴掌轰上去才止住他“飞流直下”的嚎啕。
“……娘、娘病了……”
嚎啕猛然改换成抽噎,起伏太大,眼泪鼻涕都还在前赴后继,这么猛抽气,鼻涕顿时被鼻孔chuī出两个硕大的泡泡……
“……”
何敬真对着这副尊容,忽然就有种“无言独上西楼”的yù振乏力。
“刚、刚收到的信,说娘病了好几天了,水米不沾牙……怕是、怕是……”
后头的话是不能说的,怕那个“一语成谶”。
何敬真听了,当即进营帐中找纸笔,飞快铺纸润笔写一封书,边写边jiāo代他,“你现在就回攸县接你娘,这封信带上,攸县知县与我有些私jiāo,和他讨份人qíng,你就在攸县县衙做个杂役,领些薪俸也够你们娘俩过活了,上峰那头我自会去说。”
“哥、哥……你、你这是……”狗皮膏药一下傻了,他没想到何敬真会要他走。
“没听明白?你回去以后把你娘接到县城,赁间gān净屋舍住下,看病吃药都比村壤方便。这是五十两银子,不多,好歹是番心意。待你娘的病qíng稳定,你再携这封书到县衙领差事。好了,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备马备gān粮,半个时辰后上路。”
“哥……我、我没想去攸县县衙gān……我、我想跟着你……”
狗皮膏药还在抽噎,脑子里乱麻一团团,但账他算明白了,知道这五十两银子可不只是一点心意这么简单,何敬真从军这几年的薪饷基本都在里边了。想到“心意”,想到此去不知可还回还,这货一发哭得不成人样。
何敬真深深叹口气,劝道:“父母在,不远游。独养儿子怎么也该回去为‘老家儿’养老。人老了,等不起的,走吧……”
“哥……”狗皮膏药纠结死了,一张哭肿了的脸直抽抽,抽抽到半个时辰后,马匹gān粮都备好了,这才抽抽噎噎、一步三回头地上路了。
没想到狗皮膏药出了蔚州不过三天,周朝与西蜀、北羌之间最大的一场战事就爆发了。
第35章 败仗
《周史—何敬真传》中对这场战事的缘起是这样描述的:隆佑八年十一月二十五,西蜀与北羌盟,相约攻周。西蜀以其东北面二十三县献羌,事之以父礼,盟遂定。约若克周事偕,则蜀羌三七以分。
北羌去蜀地五百余里,本来不搭界,但这两国偏就搅在了一起。西蜀将东北二十三县割给了北羌,称之为“父国”,靠这个结的盟。结完盟后约好了一起出兵攻伐周朝,事成之后三七分成,羌七蜀三。算盘打的顶好,看来谋划也不是一两天了。梁衍邦见蜀地几次三番派人在边境打探,料定有一场大战要打,早在何敬真入蔚州之前就传令蔚州与蜀界上二十八个军寨全面戒备,同时收缩兵力至蔚州州衙附近,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战事初期,周军应对还算从容。真正陷入败局无法自拔,应该是从梁衍邦被调离蔚州前线开始的。其实这调遣并无大错处,因后梁李天泽与西蜀勾连,派一队人马从水路攻来,先下庆城,再克连县,都城留阳岌岌可危,综观整个周朝将官,能打得动水战的不多,沈舟又被李天泽主力拖住,胶在了留阳西北部的献县。不得已,只能把梁衍邦从还不算最危急的蔚州调去回援都城,通盘安排均在qíng理之中。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了呢?出在了后来接手的这两位身上。一位王光实,时任西南总关防,总领整个蔚州战场。一位赵青彦,时任西南总监军,是整个蔚州战场的总督察。
先说王光实,这也是位“发于卒伍”的猛将,虽然比不上梁、沈二位能打,但若是把周朝三百四十八年来出的两百来号战将拎出来站队,此人能排进前二十。其他先不说,战场经验就足够老道,从一名步兵卒子做起,一直做到正三品的西南总关防,没有一点真本事怎么行!然而此人有两处硬伤:一是心眼小,好计较、爱嫉妒;二是贪财贪权贪功,说穿了就是个“贪”字,心有不足,不懂得见好就收,谁拦着他“贪”他必定寻个由头狠狠反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