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认为自己不能激怒梁元乐,毁了这样一个对沈雁鸣而言最低调、也最安全的开局。
他决定姑且先这么憋屈着,回到家马上给沈雁鸣去一个电话,听听沈雁鸣的想法,安抚沈雁鸣受伤的小心灵,再一起讨论一下,能有什么好办法让梁元乐别那么排斥沈雁鸣。
8路车抵达站台,沈雁鸣也在这时候跟了上来。
方源以为自己让三人同乘一趟车的小伎俩得逞,却没料到梁元乐的xing格如此偏激。
8路车的车门刚刚打开,梁元乐就托住方源的腰,把猝不及防的方源硬推上车,自己随之跟上,将沈雁鸣挡在车下。
“你们gān什么?”司机完全搞不清状况。
“没什么。快关门。”梁元乐雄赳赳地瞪视着车下的沈雁鸣。
方源从未见过沈雁鸣动粗,如今也是一样。
就算梁元乐摆出了一副要在车上打起架来的挑衅姿态,沈雁鸣也只是委屈地站在原地,连脚都没往公车的踏板上面抬。
你要抛弃我吗?——沈雁鸣的目光从梁元乐旁边穿过,停留在方源脸上。
此时的方源正被梁元乐悍然挡在身后,他不能动手把梁元乐推下去,只好试图从前门挤下车,却被梁元乐堵住。
方源焦急得直跺脚,突然发现沈雁鸣正在看着他。
沈雁鸣虽然站在站台的灯光下,眼珠里却没有一丝光泽,如同被冰封的南极,进入了暗无天日的极夜。
方源恨不得抛弃一切刚刚建立起来的理智围墙,立刻跟梁元乐翻脸。
最终他还是维持了原来的想法,那就是继续隐忍,以免让沈雁鸣在班里站不住脚。
而沈雁鸣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抬起一只手,没jīng打采地向方源挥了挥,示意让方源不用再挣扎了,他不需要维护也没关系。
公车的车门关上,车辆徐徐往前开动。
梁元乐欢欣雀跃,认为自己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而方源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
沈雁鸣来了自己的班级,他作为东道主,应该热qíng洋溢地欢迎他、为他解答或是解决一切难题,不是吗?
可是如今的状况,与他的预料完全不符。就算离得那么近,也没办法大方自然地做朋友。
方源仍记得早晨沈雁鸣的那一句“我来找我朋友”。
既然沈雁鸣来找他,他必会让沈雁鸣得偿所愿,难道不是吗?
沈雁鸣今天表现得有点怂,既出乎方源的意料,也在qíng理之中。这必定是沈雁鸣经过权衡之后的处理方式。否则,像梁元乐这样圆乎乎的小个子,沈雁鸣收拾他是分分秒秒的事,更何况沈雁鸣现在处于病弱周期之外。
方源能够想象,如果站在车下的不是沈雁鸣而是顾盼,顾盼肯定气得大踏步走上车,将梁元乐拽下车,二话不说就开打。
方源仔细地想了想,却想到了沈雁鸣认怂的另一层原因。
沈雁鸣会不会是在进行试探,如果梁元乐这样对待沈雁鸣,方源是否也会听从梁元乐,一而再再而三地远离沈雁鸣,从此以后与沈雁鸣形同陌路?
方源暗暗唾骂沈雁鸣是个笨蛋。
他怎么可能忍受得了那种跟沈雁鸣乔装成陌路人的滋味。虽说人生如戏,然而人生毕竟并不是戏。戏演他人,人演自己。
方源在公车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恨自己没有手机,不能马上给沈雁鸣发短信安抚对方。
他恨不得cha上翅膀,赶紧回家。
方源飞奔到家里,给沈雁鸣打电话。对方却并没接电话。
方源看了看时间,虽然时间已晚,但他知道邻居是夜猫子,便敲了邻居家的门,向对方借手机,给沈雁鸣发短信。
“我想过把他踹下去,但是如果你们两个碰上了,他没准揪住你打起来,我舍不得你疼,你看上去太好欺负,”方源一个个字地敲着,他暂不打算通过短信的方式来bào露他懂得沈雁鸣的过去,“明天我们一起回家,我说到做到。晚安。”
他决定了,明天就跟梁元乐摊牌,就算将来被班里的同学视为异类,他也认了。
既然他早就已经跟传说中的异类沈雁鸣确定了朋友关系,那么他便早已是异类的同党,他并不想遮掩这个事实。
方源握着邻居的手机,坐在邻居家的沙发上等待。
他空闲下来,便试图揣摩高三理科(十七)班那些同学们的人心。
实际上沈雁鸣对班里的普通同学也并没有什么威胁,但是大家在王老大施加的qiáng大压力下,对王老大产生了恨意和恐惧。
再加上翰阳党添油加醋的宣传,同学们的心理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而沈雁鸣,正好撞在枪口上,成为大家转嫁恐惧、寻找出气对象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