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高一的时候,方源自己坐公车的时候也爱打瞌睡,睡着睡着坐过站,又悻悻地穿过马路往回坐,也是常有的倒霉事。
后来,方源坐公车的时间长了,大脑养成了一种惯xing,他睡过去之后,每当自家的前一个站的站名报了出来,他的大脑就会自动识别,让他悠悠地及时醒转。
方源问过几个经常坐公车的朋友,他们也有这样的qíng况,这大概是大脑内的奇妙生物钟,让他们就算再怎么打瞌睡,也不会坐过站。
到了既定的时间地点,大脑就会提醒自己的身体——你的家到了。
沈雁鸣这一生病,方源似乎就变得不爱睡了,他似乎产生了奇怪的责任感,让他用一种很简单很隐晦的方式宠着身边的大男生。
他拿着一本袖珍单词本坐在座位上,用单手翻页,无论公车怎么摇晃也岿然不动,时不时还把那本书倒扣着放下,用手指轻柔地托一托沈雁鸣的脑袋,让他的头别从肩膀上滑下来。
沈雁鸣的家比方源家要多四个站。
方源很讨厌叫醒沈雁鸣的过程,但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方源才容许自己扭过头,从一个艰难的角度偷看沈雁鸣,看他那张睡得香甜的白净脸庞,和在睡梦中轻轻颤动的睫毛。
这个人美得像一座汉白玉的桥梁,通向鲜花盛开的彼岸。
沈雁鸣睡得太沉,方源摇了两下都没醒,方源实在是不忍心再叫醒他了。
方源想,要不要gān脆把脑袋也倚向沈雁鸣,假装自己也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到了沈雁鸣家的那一站,才狠心叫醒沈雁鸣,满脸遗憾实际上满心欢喜地跟沈雁鸣下车。
方源沉浸在自个的幻想里,傻乎乎地笑着,沈雁鸣却醒了。
几天下来,沈雁鸣都表现得特别神奇。
无论公车开得快或是慢,无论那天公车司机是否偷懒没有按报站按钮,沈雁鸣都像脑袋里装了个小闹钟一样,会在方源那一站之前刚好睡醒,哼哼两声,抬起头来,迷糊地揉着眼睛:“这是……我家到了?”
“是我家的站,”方源脸上泛起了不易察觉的宠溺之色,“我要下车了。”
“嗯?……那好的,圆圆,拜拜。”沈雁鸣嘴里虽是这么说,却又把脑袋搭到方源肩上。
“我要下车了,你别再睡了,免得错过自己家。”方源不忘提醒一句。
“好~”沈雁鸣软软糯糯地一笑,那张因为生病而泛红的脸上,还带着方源肩膀上的体温。
面对着这样天使般的笑容,方源的心就像是bào露在太阳底下的巧克力,软成浓郁的一滩。
方源下得车来,乔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等公车开动了,他就停住脚步,目送着公车远行。
他弄不明白,为什么沈雁鸣每次都在错误的站点醒过来,还不止一次地说“我家到了”?明明他并不可能有这样的生物钟。
只能说,太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了。
*****
这天下雨。
早上第一节课之后,没有课间cao。
恢复健康的沈雁鸣拉上方源,非说要跟他撑伞出去,来一场làng漫的雨中漫步。
“làng漫”是原话。
沈雁鸣带了一把颜色低调的灰伞,走到教学楼下,率先撑开了伞,然而撑开之后,伞面却很大。
方源撑着自个儿的伞,走在旁边,由于沈雁鸣的伞太大了,两人jiāo流不便,沈雁鸣就招招手,让他过来。
方源便收了伞,走进了沈雁鸣伞下的几尺晴空。
天色灰暗,而方源的心境却像飘落在外套上的雨滴一样晶亮。
他们走在淅淅沥沥的秋雨里,靠近了他们曾经学习了两年时光的德慧楼。
根据学校的调整,现在德慧楼里入驻的,是目前的高二年级。
沈雁鸣号称要去感受已经逝去的轻松舒畅的低年级时代,两人就悠哉悠哉、实则偷偷摸摸地上了楼梯去,在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德慧楼里,寻找往昔时光。
方源站在高一时候最喜欢跟杨睦一起倚靠的栏杆边上,可惜如今这栏杆淋了雨,暂时不能再靠上去。
沈雁鸣带着方源去探索以前理科实验班十七、十八班所在的三楼。
方源不常去三楼,后来他知道三楼是理科实验班专用的实验室。
方源好奇地跟沈雁鸣在三楼这块陌生的故地里重游。
如今的高二年级因为减招,少了两个班,三楼的原十七、十八班教室是空的。
方源跟在沈雁鸣身后,走在因为人气不足而显得yīn森森的三楼。
他很想勾住沈雁鸣的手,以平息自己那如同探险般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