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立刻决定装作没看见，尽管他分明知道，huáng因明显是冲他来的。
huáng因一直紧盯着门口，当然不可能让方源溜掉，他往前大跨一步，伸手拦住方源：“下午放学的比赛你看不看？”
方源说了句大实话：“不一定，我今天值日。”
下午放学后，与方源共同打扫卫生区的那位值日生要去打比赛。
方源一个人忙里忙外，他们班的卫生区在教学楼的边上，大得让人绝望，更不巧的是昨天刚刚下过雨，地上满是落叶。
当他完成任务后，球赛已经散场了。
方源大老远地望见，在稀稀拉拉的人流后面，huáng因独自坐在那座有些年份的篮球架底下，低头抱膝。
眼见又要下雨了，方源犹豫再三，终于是动了恻隐之心，朝huáng因走去。
“你好。”方源见huáng因低着头，便对huáng因打招呼。
他语气平淡，就好像两人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
方源第一次见到钟明恒时，也是用这两个字开的场。
huáng因听见方源的声音，磨磨蹭蹭地抬起头，红着一双眼圈看他。
“你还好吗？”方源将在原来的招呼基础上，多加了两个字。
huáng因依旧没有做声。
“是输是赢，都已经过去了，”方源的目光毫无焦距，仿佛穿透过huáng因的身体，望着yīn暗虚无的空气，“该走了。天已经变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说球赛，还是别的什么。
huáng因的声音飘渺无力，散入了冷风之中，险些被方源忽略：“我为什么要打球？”
为什么要打球？方源琢磨着这个既像疑问也像怨言的问题。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顾盼在问，那时候，他为什么做了那样的选择？
方源苦笑着对huáng因说道：“不管是什么结局，都是我们亲手选的。如果你今天不打球，来帮我值日，不就不遭罪了？”
方源想，huáng因他们一定输得很惨。毕竟是自己曾经呆过的四班，他挺不落忍的。
huáng因用力阖上眼睛，又刷地一下睁开：“你一个人不累吗？”
哦——方源想，原来huáng因在放学时去看过他一眼，见到他在一个人值日，然后才出发去打比赛。
“你是说身累还是心累，”方源眉头微颦，他发现huáng因不像是平常的huáng因，huáng因并不像是会在这种事qíng上纠结的人，“我能习惯的，也已经习惯了，谢谢你关心。”
huáng因的目光涣散而又专注地看着方源的眼睛，忽然缓缓说道——
“再见，方源。”
方源想回答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措辞都堵在喉咙里，无论他怎么试图发声，都说不出口。
他弯腰想要把huáng因拉起来，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牵起了huáng因的手。
可惜他体重不够，反而被huáng因给拉了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huáng因身上。
方源眯眯眼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颈的头发，冲着huáng因腼腆地笑了笑。
huáng因盯着方源看了许久，终于自己发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球裤上的灰尘。
“恭喜恭喜，”旁边走过来一个同学，推了huáng因一把，挥着手远去，“可惜我去老师办公室补课了。”
方源这才后知后觉地搞清楚了状况——啊，huáng因的四班赢了？
那么huáng因到底在难过些什么？
“回去吧。”方源对huáng因说。
他们两人一开始是并肩行走，方源走在huáng因左边，渐渐拉开了间距，前后相距一尺有余，不久后拉长到三尺远。
当他们互相之间没有jiāo流地走过了半个轻工生活区，方源紧走几步拉住huáng因，指了指旁边的岔道，示意他家的方向要往那边去了。
huáng因停下脚步，默然凝视着方源。
方源再次尝试了一回，他的喉咙终于能发声了。
“再见。”
方源站在岔道旁边的超市门口，目送着huáng因继续走上轻工生活区最大的主gān道。
轻工学校在生活区的后门，而huáng因家靠近生活区的正门，顾盼住的小区则在出正门后的马路对面。
方源曾经也是站在这条岔道上，遥望着顾盼回家的背影。
一时间，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却要与过去说再见了。
huáng因离开的身影，对于方源而言，有一种微弱的熟悉感，熟悉到让他不明不白地想要流泪。
方源知道自己的个xing，他并不擅长将自己所受到的伤害抹去，所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他心中对huáng因残存的恐惧才能散去，使他能真正稳稳当当地站在huáng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