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够之后,晃了晃手里那硕大的零食袋,心中假设顾盼已经被那袋零食勾引了来,转身回家。
他的步子迈得一步一顿的,生怕顾盼跟丢了。
方源爬上河堤,低头俯视波光潋滟的万丈江面。
这极有可能是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最后一次前来此处。
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很难再有故地重游的勇气,所以他非常用心地看了大江最后一眼,也看了顾盼本人最后一眼,把无数美好的记忆印在心里,打上时光的封条。
*****
方源回到家后,不忘从玄关的鞋柜里扯出一双比他码数大一号的拖鞋,象征xing地放到地上,鞋尖朝向屋内。
那双拖鞋是以前顾盼来他家的时候专用的。
他决定,那双拖鞋今后就摆那儿,不再收回。
方源把垃圾食品拎进门,码到祭桌上。
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顾盼跟着垃圾食品过来了没有?天知道那馋鬼在半路上有没有偷吃。
方源继续布置祭桌。
祭桌的中心肯定要放遗照。
他把自家屋子淘了个底朝天,才找出一张上面有顾盼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他和顾盼的合照。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两人从中剪开,可是当方源拿起锃亮的剪刀,将那两片坚硬金属组成的刀锋抵在照片边沿时,他犹豫了。
方源并不在乎照片上的自己被剪掉以后会怎么样,因为这并没有所谓。
然而他手头有顾盼的照片仅此一张,他不忍下手破坏这张照片的完整xing。
方源努力说服自己剪下去:别矫qíng,很多女孩子在自己脸上身上动刀子呢,妈妈生你还不是剖出来的?
他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面对着照片中顾盼的笑脸,还是没舍得,剪刀开开合合,最终作罢了。
这张照片是横版的,只有方源和顾盼的上半身大头照,方源只好把相框横了过来,他觉得也是醉了,谁的遗照是横放的?
方源皱皱眉,乍一看上去,就像两个人都死了,又好像在搞冥婚。
可是确实没人会来他家,他连被闲言碎语的机会都没有,又有何所谓?
然而还有一个比横版遗照更要命的问题摆在他面前——遗照虽然有彩色的,但大多数都是黑白的吧?
方源开始严肃地考虑这个问题。
呃……要不要放张黑纱遮一遮?
方源在照片上瞄来瞄去。
顾盼笑得那么美,连三月的chūn光都自叹不如,方源越看越舍不得了。
他犹豫来犹豫去,只得自bào自弃地说道:“算啦!我就不搞那么严肃,权当自己家里供了一尊吃货神好了。”
方源把婶婶放在他家的瑜伽垫拿出来,铺到祭桌前面,跪到瑜伽垫上磕了三个头。
他并不急着站起来,而是依旧跪在那里,嘴里冷冷地道:“这位大神,我现在已经正式把你给请了来。我记得以前有句广告词叫‘盼盼到家,安居乐业’,你以后就在家里帮我看门得了。”
方源伸手拍拍供桌,以示提醒。
“现在你既然已经吃饱喝足,发光发热的时候也就到了。
“来!祝我生日快乐!”
方源等了半晌,什么回音都没听到。
他哼哼两句生日歌,却是有史以来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无垠的空间里显得如此单薄。
唱着唱着,就变调了。
方源不甘心地抽抽嘴角,站起身,去拿取顾盼送的生日礼物。
他拆开那拙劣的蝴蝶结缎带和包装纸,看到里面是一大盒直升机模型。
看到直升机模型的那瞬间,方源吃了一惊。
礼物的内容对他而言是天大的惊喜,为什么是直升机而不是其他,顾盼分明是用了心的。
方源走回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原本就有一个半旧的直升飞机模型,是小时候方源父亲买给方源的。
以前方源时不时摆弄一下,拿出去和顾盼一起玩,直到把它玩坏,方源也没舍得扔。
旧直升机损坏的时候,顾盼满脸惋惜,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今天,方源才知道顾盼实际上把这事给记住了。
更难得的是,顾盼买的还是同款直升机的新型号。
“谢谢,”方源垂下眼睛,抿嘴道,“我很喜欢。”
方源把顾盼送给他的新直升飞机模型装回盒子里,放到卧室里一个位于避光位置的玻璃柜里防尘。
这直升飞机质量怎么样,好不好玩,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考虑了,他考虑的是如何让直升飞机保存得更好。
他回到书桌前,开始琢磨那道花了一个周末都做不出来的数学题目。
那道题来自全年级统一使用的练习册,那练习册的压轴题往往奇难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