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过去的事沈彻就像被踩了一下,不服地回了一句:“我没有不敢下。”
“是吗?”安嘉冕嘲笑,“那我一走你在那里慌个什么劲?”
沈彻有点气,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现在还逮着我不放,那个时候我才多大!而且你能说你完全没有责任?我不是不敢下水,而是大傍晚的,那河边又静得死人,我一出水就看见你不见了,我能不慌吗?
口口声声说会在一边看着我,结果呢?我一开始以为你在开玩笑,还喊了几声,你回答我了吗?我担心你被急流卷走了,到处找你,我怕下水我会跑到深水里去找你?!
这些委屈已经无法说出口,沈彻只能gān瞪着身边脸色淡漠的安嘉冕,有气无处发。耳边好像又响起低低的涨cháo声,涨cháo的时候很危险,但是他那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一次次潜进水里找人,结果一脚踩空,被急流卷走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死定了,这个时候杀千刀的安嘉冕才不晓得从哪里跑出来把他从水里半死不活地拖出来。
黑色路虎畅行在高架桥上,安嘉冕注视着纵横jiāo错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那一天是星期五,他记得很清楚,因为每周只有这一天他才能被允许去医院看望爷爷。
爷爷那个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人清醒的时间很少,有时看见他还不认识,但他觉得哪怕是看着爷爷睡着的样子也是好的,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家有亲人的。
他知道自己一向不受二叔三叔待见,自从被爷爷安排搬出安家,寄宿到没有血缘关系的姨妈家后,能见到爷爷的次数越来越少,说什么老人家需要静养不受打扰,让他一周只来看一次就够了,借口真是比唱得还好听。
之前都好好的,可是这一次当他大老远从庚影回来,却被挡在病房外,被告知不能见面。
他还记得自己很客气地对二叔安排来照顾爷爷的管家说了谢谢,转身平静地离开医院。
其实这么演有什么用呢,不管他表现得多么谦卑无害,那两人始终觉得他是个威胁。不过他们这么提防他倒是没错,但凡给他一点机会,这些都会十倍百倍的返还。
可惜这一天,他身上最后一丝血缘的纽带也断掉了。回到家倒在chuáng上心情无比糟糕,偏偏这个时候沈彻还一个劲缠着他去河边游泳。他烦躁地用手背盖住眼睛,听着门外的沈彻锲而不舍地敲门喊他:
“走啦,天气这么好,gān嘛窝在房间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窝在房间里吗?你能让我安静一下吗?
“后天我生日,你明天晚上就回学校了,就当帮我庆祝啊!”
还要我祝你生日快乐吗,你天天都这么快乐,不差这一天。真的。
“……哥,你还好吧?”
十四岁的沈彻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那声软糯的“哥”一叫出来,他忽然觉得无力招架。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为什么总是掐准我的软肋下手?
坐在岸边,看着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在水里潜进潜出,每次出水就带出哗啦的水声,像是故意的,吵得他没法清净,可是……夕阳下那抹水光真是gān净啊,心里有个声音说。他带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麻木微笑注视着浑身是水的卷发少年,沈彻每次潜水出来后就回头往岸边瞧,像生怕他不见了似的。逆着落日的光那么一笑,带着一点点放心和一点点男孩子的骄傲,会让你由衷地觉得美好。
阳光得要死,gān净得要命,要想不嫉妒真的太难了。
趁着沈彻再度潜入河里,他站起来扭头离开岸边。站在远处岩石的yīn影后遥遥地看着那个少年钻出水,发现他不在时诧异的样子。
“哥?”
“……哥?你在哪儿呢,别开玩笑了。”
沈彻徒劳地喊了几声,回音寥寥,傍晚的河边静静的,只有潺潺的流水声。沈彻涉水走了几步,四下打望,四面都是湍急的河水。
而他在岩石后冷冷地看着,虽然看不见男孩的表情,但知道那一刻他一定慌了手脚。这个样子忽然叫他很解气。那些压抑在心里无处发泄的yīn暗情绪全数倾倒在无辜的沈彻身上。
话说回来,原本那个时候是打算甩手走人的,还好没有真的走远,否则这个死心眼的二货青年这会儿已经变成一块享年十四岁的墓碑了。
沉浸在往事里心里有些怅然,身边的沈彻忽然直起身喊:“哎,你开太快了!换车道啊!”
安嘉冕一回神才发现车子竟然还在超车道上快行,眼看着就要和前面的福特车追尾了,这才往一旁打方向盘,车子回到了小车道,安影帝气定神闲:“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