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吐出一口气,急切地寻求新鲜空气。跟身边的男生相视一眼,从他眼里似乎可以看到我跟他同样煞白的脸色。我们弯下腰,用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我觉得生命的可贵。
手心的冷汗,连裤子都似乎浸湿了,腿上一片寒凉。
就在这时,我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是痛呼,也是恐慌。然后,一声又一声。还有其他的,沉重的叫骂。
“完了。”我身边的男生重重地坐到地上,无助地望着我。
我们都无能为力。
我跟在他旁边蹲下,双手抱着腿,脸埋在手臂间,楼下的躁动越来越小,却始终响在我的耳边。
我忽然觉得有些冷。
又过了一会,十几个人跑动的声音再次在楼道里响起来。我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一鼓作气跑到楼梯边往下望。那些人,拎着小斧头,正匆忙地往外跑。
冰冷的斧刃上滴落的鲜血,洒在水泥的楼梯上,一点一点,浓艳让人要呕吐出来。
“他们跑了。”我说。污水退散的速度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得多,连一分钟都不到,刚才在整栋楼里叫嚣的声音已经消失得如同不曾存在过。
那个男生只是呆了片刻,立即快速地往楼下赶。
我知道他要去哪里,犹豫了一下,站在楼梯上没有动。我不想,也不忍心,看电影里虚拟的场景出现在现实里。
那一屋的鲜血淋漓,我无法去面对。况且,那还是我的同学,在十几分钟前还鲜活的生命。也许我们曾见过,也许我们还说过话,还曾对着彼此微笑。
不过只是十几分钟,而已。
楼里再次想起纷乱的脚步,一些声音在叫着:
“快!快!往这边……”
“我去叫老师!”
“还是直接打110吧!”
“……先去门口的门诊!”
“……”
“……”
我跑到栏杆边,体育特招生正背着个人往外跑。那个人的头斜斜地搭在他的肩上,原本用来搭在他身上的chuáng单滑下来,那一身的血,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是红的。我掩住了嘴,不是想吐,只是怕自己尖叫出来。
血,像一条线,从楼门口一直拉到大院门口,再向外延伸。
最后消失在门后。跟那群人退走时完全相同的路线。
我又站了一会,楼下又跑上个人,急急地对我说:“知不知道老保住哪栋?”
“老保”是我们保卫科的科长,我们一向这样简称。我茫然地摇头,他叹了口气,说:“真没想到今天会出这样的事。明明就快可以回家了。”
我继续茫然地点头。是啊,只要再等几个小时……
“我再去问问其他人。不过今天本来就没几个人了。唉。”他转身又要下楼。
我拉住他,问:“那个人……怎么样?”
他摇摇头:“被砍得很伤,但还活着。现在送到外面的门诊先急救,再等市里面的救护车来。”
还活着……我松了口气,怔怔地看他跑下去。
又呆了一会,慢慢地跟着下楼。楼里似乎已经全空了,只在三楼看到一个人,紧张地收拾着行李,马上就要走。又下了一层,几乎所有的寝室门都被qiáng行踢开了,静悄悄地敞着,空dàngdàng的更显得幽静。我慢慢地一间间看过去,地上错落地有着血的印记。在靠近东边楼梯的那间,房门被踢得歪在一边,门口的血迹是淋漓地洒上去的,一大片湿润而鲜红,我停住了脚步。脑子里空白得装不下任何东西,满眼都是红。深的,浅的,点点,片片,已gān的,还湿的。
一直没有安静下来的楼梯上又响了起来。老保匆匆忙忙地跟着个同学跑上来,我站到一边,让出楼梯口来。
“就是这里。”那个同学站在门前那片血的边缘,指着房里说。
老保只往里面望了一眼,就紧皱起眉头。“怎么会出这种事?”他问,十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