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懿行在上课方面一向任性,他能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就拎着书包出门,可我不敢这样。
我没有这么做的资本。
我想着到底该进教室上课还是去和老师请假。
傅懿行把我直接拽到了办公室门口。
“那怎么说,我们又没病……”我不肯进去。
“谁说有病才能请假?”
傅总很有礼貌地敲开了办公室的门,对解老板他今天心情不好,想让我陪他出去散散心。
解老板点点头,备案了一份假条,嘱咐我们注意安全。
直到走出校门我还处在震惊当中。
“为什么批得这么随意?我从来没听说过出去散心这样的理由。”
傅懿行微微笑着朝我眨了眨眼,“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这是特权,真实存在的特权。我带着你出去,或者我一个人出去,或者你一个人出去,都不会有问题。但我要带一个差生出去,解老板就不会同意。这是好学生的特权。”
我笑了,“好残酷啊。”
我跟着傅懿行走到了公交站,才想到,我的爱车还停在车棚里,今天可以骑一骑的。
“傅总,我想骑车。”
“不行。今天跟着我走。”
他难得说不,我认命地跟他上了公交。
傅懿行带我坐到了地铁二号线在城南的终点站——小营村。
这儿几乎荒无人烟,远处还保留着成片的田野。
地铁轨道高悬在地面上,成为城市向外围辐射的标志。
傅懿行踏上了上行的电梯,转过身来对我说:“这儿是起点。”
我懵懂地点了点头。
列车向北奔驰,农田变成了工厂,高层住宅拔地而起,建筑工地尘土飞杨。
阳光透过玻璃在车厢里洒下炫目的光点。
璨白的晕眩中,地铁停靠在大学城的上空,走上车的人越来越多,然后填满了二号线橙红的座椅。
我看向傅懿行,他没说话,塞给我一只耳机。
“当你变得模糊不已
清晨是否已来临
薄雾渐渐散落一地
你也随之而去
这一别再也没有归期
前半生已经过去…”
地面上的旅程已然结束,列车钻入了地下。
车窗外漆黑一片,玻璃成为一道镜面,几米之外的地方,坐着我自己。
地铁不断提速,减速,提速,减速,停过许多站点,然后来到城市的中心,我左耳里充斥着“麻烦您让一让”,“您下车吗”,“谢谢您”,右耳里还是那道低沉而又沧桑的男声。
车厢里被人们挤得暖烘烘的。
我和傅懿行把座位让给了行动不便的人,站到了角落里。
站台上的人行色匆匆,穿着校服的我,不知他要把我带去哪里。
傅懿行把那首歌设置成了单曲循环,在向北的旅途上,我一遍又一遍地听到“一朵野花,随风摆荡,我乘着船儿逃离了故乡。随手撕碎了往事,还有你送的谎。”
车门上方的停靠站表一直闪烁着,列车驶过“木樨园”,“成祖陵”,“大钟亭”这样的站点,然后它们下面的绿灯都熄灭了。
我忽然明白了傅懿行想表达的东西。
终点站前,地铁冲破了黑暗,又回到光下。
我有些不适应明暗的变换,用手挡住了眼睛,再看向窗外时,长江就在眼前。
坐完地铁,我好像也走完了这一生。
在城南初生,在大学城成长,路过繁华,也路过古城的苍老与静谧,终点是宽阔而又平静的江面。
傅懿行把耳机拿了回去,他说:“这首歌叫《北方》。”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恪恪,”傅懿行与我并排走在江滩上,“我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坐地铁来看长江。”
岸边风大,水声也大。
我感觉到秋天就要来了。
面对长江,面对四季的变换,个人的命运真的太渺小了。
“傅傅,你相信命运吗?”我捡了块石头,投在了江水里。
小石头砸出的水花不比江水拍岸卷成的白色细浪磅礴,我笑了笑,看到水波在流淌中归于平静。
长江奔波万里,它曾经无限欢腾,慷慨激昂地路过峭壁与峡谷,久经世事,最终变得宁静包容,但气势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