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1999_作者:晓神惊(117)

2019-04-12 晓神惊

  现在它们变更了。

  早先胡达收拾屋子的时候,吴久生就已经很不忍站在他的身边。那些沙发、那些窗帘布、那些抱枕、和窗台上的小花都还是他们自己亲手布置进去的东西,地上铺着毛色温暖的地毯,床上是两个人一起相拥而眠睡过的枕头,处处都是日子一点一滴的留痕。

  站在胡达背后,青年忍不住轻轻叹息。

  “咱俩的家都在这儿呢……”

  胡达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回望青年一眼,轻松一笑,朝对方扬扬下巴。

  “不会跑的,还会回来的。”

  “我能把那对枕头带走吗?”吴久生在屋里转了又转,最终指了指沙发上的两只狐狸头抱枕。他备考背书的时候很喜欢把其中的一只窝在怀里,狐狸脑袋都被他揉得有些变形。另一只颜色更潜一些的他总喜欢拿到楼下,垫在胡达登记用的那张电脑桌跟前的椅背里,让他靠着腰。据说它们一只叫阿狸,一只叫阿桃,是一对夫妇。

  胡达点点头,青年这才从沙发上捡走那两只宝贝家伙,挨着堆在墙角的几只行李袋跟前放好,等到一切做完以后,再没有事可做了,才依依不舍地下楼走出店门,上外边晃荡去了。

  青年离开后,胡达手下的动作愈加麻利了起来。他将什物全部归拢在一起,罩上防尘用的被单,锁死窗户,关上电表,最后才合上门,挂上两道崭新的门锁。

  被请来看点的刘婶已经在那张登记桌前坐下了。她一直晓得胡达这间店的经营情况,对于他忽然要上城里去的这趟打算也十分惊讶。

  趁着客人不多,她也好奇地半踩上楼梯,朝楼上张望一眼。

  “你这样怪可惜的,反正都不住了,不如空出两间屋里出租,横竖是笔稳定的收入啊。”

  胡达听了刘婶的话只是一笑。

  “楼上楼下的,店里还做着生意,租给外人不方便。”

  他这样敷衍了一句。

  “总有信得过的,哎,我就是看着白空在这儿烧钱,心疼得慌……”

  刘婶咕哝了一句,也没往下细说。她心想自己不过是临时请来帮上一两天的忙,到底轮不上自己说话,也就不劝了。

  这事也就她知道,胡达自己知道,早跑得没影了的青年却是一点也不知情。

  他满以为胡达的打算是雇佣了刘婶,让她全天监管店里的生意,算是帮着胡达看家。一点不知道世间哪有这么顺遂的好事。

  胡达没和吴久生说起,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说了,青年很有可能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坪乡到市里去了。

  好事多磨,生活总是需要一些牺牲。庆幸的是,此刻的胡达并不觉得一丁点的割舍。

  他不难过,相反的是,他从未觉得如此的快乐。

  他把钥匙默默地收在手心,两手插在口袋里,越过刘婶绕出前门,在生活街遛了一圈以后径直去了车站的方向。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很是炎热,在车站等着他的人早已经满头大汗。

  胡达在对方被汗渍染成深色的背心上一拍,大大方方地把手里那把钥匙递了过去。

  用手背抹着额头的许崇文仍然十分不确信地看着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确定?你真的拿定注意了?不后悔?”

  胡达没回答。

  大半年前的一天,他带着房契去找自己前半生这唯一剩下的朋友,那时他把店抵押给了许崇文。而如今,他把店卖给了对方。

  是卖,交出去了,就不是自己的了,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他骗过了吴久生,到而今,只有卖了这间店,接下来几年里的一切才会真的足以负担。他始终害怕青年认真回过头来算这笔账,但好在整个白天吴久生都沉浸在对搬离的不舍中,疏忽了其中的机窍。

  胡达是感到庆幸的,幸而他还有这一点点的产业,还有许崇文这样一个靠得上的朋友。

  “别说这样的话,店卖给你,你没从我这占走多少便宜,不必挂心。倒是我,想谢谢你同意帮我保留二楼的那间屋子。”

  白纸黑字到手的店面,平白少了楼上一间房,不知道多少买家是不愿意的。但许崇文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胡达开出的价钱合理,现今实体店的生意也不好做,正好坪乡遍地都是小作坊和加工厂,货源充足,成本又低,他早有打算投进去一些积蓄自己单干,谈下渠道做点网上生意,正好胡达的店面还兼做物流生意,他买下来,一方面做发货仓库,一方面也算个临时歇脚的居所。他也是在深圳奋斗了半辈子的人了,每一个子都是血汗辛苦钱,买下胡达的店,也不过是为了让妻儿的生活更上一个台阶,为了新的生意和儿子上学,不得已才经常要分居两地,外乡人在城里讨生活,谁也不容易。胡达理解他的难处,还额外感念他的贴心,他实在想不出还该再说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