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胡达坐在地上望着他,“刚才弄得你不够舒服,还想再来一次?”
他的嘴角含着游刃有余的笑意,从未见过的轻松神色让青年看得一呆,随即又更激动地发起火来。
“不是……!我不要!”青年忽然抱住手臂,气愤得像只找不到尾巴的小狗,原地转着圈,“我不知道你是……是那个!”他努力寻找着措辞,“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胡达一挑眉。
“刚刚不是告诉你了?不好吗?”
“那怎么能算告诉!那怎么能一样呢!”青年激动得跳了起来。他本想用力摔上房门出去,可刚一转身,又想起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房间,他想让胡达出去,可胡达一副老神在在雷打不动坐在那儿的模样,比他强壮上一倍的身形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能被自己撼动的样子。
吴久生一口气生生淤在了嗓子眼里,控诉一样叫了一声:“叔——!”
胡达“诶”了一声,搁在膝头的手指动了动。
“睡我那屋吧,你不是想吹空调吗?”他说。
“不睡!”青年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不睡了不睡了,再也不睡了!那是你睡过的床,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我才不会帮你修空调!”
“可你好意思吃我做的饭,喝我的汽水,找我要零食和礼物,还成天脱光了在我面前跑来跑去。”
胡达提到“脱光了”那三个字,吴久生的脸就和打了药似的“腾”的一下红了个透。
他方才出了一身的汗,裤裆里现在又黏黏滑滑一片,他很想洗个澡,也特别需要淋点冷水让自己冷静,但他不想去,他只要一想起以前自己大喇喇在这人面前溜过的鸟,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胡达却没有再继续刺激他了。他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只留下眼里最后一丝柔和的光线。他撑起身子来,从地板坐到了青年的床上。
“你去吧。”他对青年挥了挥手,“一会儿我关上门就睡觉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做完了老老实实去我房里睡觉,乖。”
他说了一串话,像下了一串指令,语气那么理所当然,像是一早知道青年根本不可能拒绝。
吴久生的胸膛在昏暗里剧烈地起伏了两下,胡达闭上眼躺倒在他的床上,听见房门被猛力甩上,天花板上的灰被簌簌震落的动静。
过了半晌,当吴久生的电脑都因为太久没有操作而开始自动休眠,黑夜的寂静里只能听见楼下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后,胡达才慢慢的,于彻底的黑暗中再次睁开眼睛。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昙花一现的温暖的欣喜之后,压抑的氛围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皱起眉头,深深呼出一口绵延的气。
今晚他冲动了。真的太冲动了。
不论青年究竟是不是天然可以接受同性,他都不该那么做的。吴久生和他不一样,他死寂的前半生只有儿时的贫穷、不堪,和成年之后深深的失败。他将自己折腾到这步田地,一声不响地蛰居在坪乡这样混乱闭塞的地方,原本只是想苟且潦草地了结这一无是处的人生。可吴久生还那么年轻,他甚至都没有完整地见过这世界的全貌,没有真的看清过未来可以是一副什么样子。他比自己有前途,有奔头,有无限的可能性,更不要说还有他的家人。
胡达的心忽然绝望地沉了下去。
虽然青年并不曾表现出多少与家人的亲密,可人毕竟都是有家族亲人的。他甚至都还不知道吴久生父母的名字,他该怎么去面对那些长辈?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因为一时的激情和自私做了这样糟糕的决断?
那不是一件小事,吴久生可能会因为他而耽误自己的一辈子。想到这儿,胡达心中就连最后一丝的抱过青年的餍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回忆起青年弯折着腰肢陷在自己身上的触感,没什么分量,那么轻,那么生涩,像是一个不注意,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这个人带走似的。在那个瞬间胡达的心中曾短暂地升起过几秒钟的恐慌。现在他冷静下来,那股恐慌反而叫嚣着全部翻卷了出来。
他方才还在庆幸他们并没有做到最后,只是把彼此的喜好挑明,上了手而已。如果还想回归清清白白的生活,也不是没有退路。可那个念头刚一闪现在脑中,便被胡达自己的恐慌击倒。
他一个人过了太久的糜烂日子。久到只有他自己知道,尽管表面看上去的胡达是个克制欲望、勤勤恳恳生活的人,内里却早已经烂了、死了,活像一盘散沙,行尸走肉。他失去过太多东西,付出过寻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才换到如今这孤苦无依的生活,现在好容易让他遇到一个能令自己产生在意的人,他哪怕只是稍稍想象过一瞬将青年搞丢的情形,胸口都会压迫到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