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不懂,中国式的家长都——”
我急于辩解。
“那老师也会这样对小雎吗?”
他轻飘飘地一句反问就让我哑口无言。
我看着熟睡的小雎,想象着他一点点长大,成为一个聪明正直的少年,我没办法想到一点不好的品质会加到他身上,也想象不到有一天我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不。”
我果断地回答。
“我不否认老师的父母爱老师,但是他们一直用错了方式,他们爱想象中的老师多于现实,老师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一个作品,这世上,除了老师自己,没人有资格要为老师的价值负责,老师坚持自己的选择并没有做错。”
“可是——”
我心里涩涩的,又有股暖流在冲破束缚流向周身。
“我不是在为老师辩解,从今天看到老师的妈妈那一刻起,老师就没笑过,老师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的,但是又不想违背他们。所以就自责愧疚,但是,老师违背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幻想而已。打破一个幻想,没有那么难。”
他抓起我的手,放到了脸侧。
我感觉到他细腻的皮肤,以及下巴冒出来的浅浅的胡渣。
“况且,老师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老师身边。”
小雎动了动,发出几声梦呓,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我直起身,小心地跨过了小雎,抱住了傅余野,他身上有我喜欢的气味,他的肩膀是那么坚定而可靠,以及我最向往的温暖,如同抱住了金色的麦田,芬芳的晚风。
在没有遇到小野之前,我从没谈过恋爱。
没谈过恋爱并不奇怪,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在青春年少时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甚至是难忘的初恋,没有并不可悲,我甚至很骄傲我可以为读书这一件事而一心一意地奋斗。
我害怕的是,是我不明白爱是什么?
一个人,要怎样,才能爱上另一个完全和他不同的人。
后来我发现了,爱的起源是向往。
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他可能比你年少,比你幼稚,性格霸道,难相处。
但是你又同时发现,他身上有许多,你从没体会的品质。
自尊,自爱,自我。
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在明亮的办公室里,他怡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对他来说艰涩难懂的诗经,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因此羞耻或卑怯。
他请我做他的家教老师,我刚开始给他上课时,都要提前一礼拜备课,生怕自己讲错,而且每次都观察他上课的反映,他后来发现了,就告诉我,我不需要这样,要上什么内容,完全由我决定。
他会在我讲到有趣内容时,由衷地感兴趣,会在我装严肃时,讲冷笑话逗我笑……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就算是我先说的喜欢,他为了让我有安全感,在之后的日子里,补上了无数句喜欢,对于我们的关系,他从来不屑朝任何人隐瞒,我那时以为他只是年少气盛,却不想这是他爱我的方式。
我也曾把自己装在一个完好的形象里。
不会发火,不会难过,不会说不。
是他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激怒我,让我说出了心里所想的话。
我才发现,自己装了太久,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是他拯救了快要窒息的我。
他总是跟我说:“老师,你真好。”
其实我一直欠他一句话。
“你知道小雎的雎是哪个字吗?”
他看着我,微微不解。
我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了“雎”。
我写完了,合上了他的手,问:“看清了?”
他在黑暗里安静地看着我,我只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些凉,他似恍然又似不确定,静默之后,有些紧张地回答: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我无声地笑了。
“言彼君子,如琢如磨,求而得之,我心悦之。”
第61章
医生说我爸最好再留院观察十来天左右,为了保险起见,我妈不嫌麻烦,倒是我爸提出了微弱的反抗意见,被我妈强势镇压了。
我妈是知道我要走的,所以我去医院的时候,她就从家里带了自己做的小菜和笋干,要我回去上班后可以吃。
我妈说:“现在外卖都不干净,能少吃就少吃,你说你要是在家里,我还能给你做做饭……”
“妈,我们公司有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