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黎医生,也愿意努力尝试着相信自己。他移动手指,回了一个“好”。
司机见他放下手机,打开了电台,不知名的国外歌手在唱:
“I've got your heart
My mind holds tight
I know I'll run
whenever you're hot
Come on
Go on
I'll start
I know
my chance
I smile
For days
I wanted you to stay on the other side”
歌词不多,反反复复地来回吟唱着。空旷的编曲,搅动着夜色。郝凡闭眼,好像置身旷野,四面八方的暖风吹来。他看到了绿色的野草,从远处蔓延而来。
一首歌完,司机说:“到了。”
郝凡双手抱着胸口冲下车,奔跑在昏暗的夜色里,树影在眼前流转,夜风在耳边呼啸,寒意擦着脸庞。胸口有火,一点点,在寒风里动摇着,随时会熄灭。他要快点回家,那里没风,胸口的火才能燃烧得更大。
郝凡的电话打进来时,张乔刚打开院子大门。他停在门口,专心地接通了电话。
郝凡没有说话,但可以听见他粗重不匀的喘息,一下接一下。
张乔先问:“到家了吗?怎么了?”
郝凡没有回答。张乔听不到明显的喘息了,他轻轻地再问了一遍:“到家了吗?你怎么了?”
“张乔——”郝凡喊完哽咽了。
张乔倚在门口,耐心地等着。他甚至点了一支烟,看着无人打理而荒芜的院子,杂草横生,树木枯萎,死气沉沉。他曾想找人把那几棵枯树挖掉。
二哥阻止了他,他和吴言都说:“再等一等,天气暖和了,它们会活过来的!”
“张乔,你为什么不问我妈妈为何喊我欢欢?”
“张乔,你为什么捡到了我的手机不还给我?”
“张乔,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参加你妈妈的婚礼?”
“张乔,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新公司?”
……
郝凡的问题一个连着一个,从手机里跑出来,钻进了张乔的耳朵,又从耳朵流入了身体,撞到五脏六腑,火花四溅,点燃了血液里蓄谋已久的欲`望与冲动,熊熊大火烧得张乔全身都疼。
他想要用抽烟来缓解这猛然袭来的巨大疼痛,却发现夹烟的右手颤抖得厉害。他想起一个小时之前,郝凡再三要求医生确认是否伤到手部神经,是否会影响以后用手。医生说过绝对不会的。
郝凡哭了。哭声像从喉咙挤出来的,克制压抑。他哭着说:“张乔,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你,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说的,是我故意要瞒着你的。我是朱欢我是朱欢,我是对不起你的朱欢,对不起……”
郝凡后面说了什么,张乔已经听不到了。他对着电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的错,郝凡,你先冷静下来,在家等着我,等着我。”
他冲出了院子,跑到巷口路边,毫无风度地抢了一对年轻情侣叫好的出租车,无视他们的抗议与谩骂,报了郝凡家的地址后催着司机说:“快,要快!”
车在马路上疾驰,放在耳边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挂断了,张乔再打过去,无人接听。他打了很多遍,都是如此。他对着微信不停地发着语音:“郝凡,郝凡……”
窗外的光影夜色不停切换。张乔最后放下手机,双手握拳,压制着血液里灼人的沸腾,骨头里蚀骨的酸痛。他看到自己的心脏,悬在半空,底下漆黑一片,不知道藏着什么。原来所谓的通感,并不一定都是让人开心的。
张乔闭上眼,脑袋里涌进很多片段,一会儿朱欢,一会儿郝凡,发呆的走神的痴迷的躲闪的怯懦的难过的开心的……从过去到现在,渐渐重叠。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一定会坚持在那个燥热的午后,找到躲起来的朱欢,跟他坦白:“对不起,我喜欢你。”
对不起,我不敢靠近你。因为,我害怕自己,也害怕太优秀的你。更害怕,别人的流言蜚语和看不起。对不起,我是个胆小鬼。
张乔准备了一路的话,却在站到郝凡家门口时,死活想不起一句,除了对不起。他按了门铃。
第46章
门铃响了很久,都无人应。张乔不得不敲门,铁门的震动在旧楼道里回荡。他顾不得其他住户的感受了,更大力的敲门,刚喊出一个“郝”,铁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透出了一线暖光,照在郝凡露出的半个手臂上,他的毛衣袖子挽到了手肘,浅色的体毛顺服的贴在手臂上,手腕处挂着的水珠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