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调子拖得很慢,充满醉酒者的不可理喻与天马行空。我没空哄他,不住追问他有没有给生殖中心打过电话,想要确认孩子的安全。
他一把扼住我的手腕,欺近我,吐字冰冷道:“死了!”
我愣在那里,湿透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体温仿佛降到了冰点,连说话都不利索。
我希望他在骗我,我祈求他说得不是真的。
可他残忍地打破了我的痴心梦想。
“我说我已经让他们处理掉了那个孩子!”他好笑地看着我,“你以为我会让他出生?你觉得我会要一个有你基因的孩子?别开玩笑了!”
他怎么能……这么冷酷?
“那也是你的孩子。”大睁的眼瞳里溢出一些滚烫的东西,它们划过面颊,在令人绝望的冰寒中简直要灼伤我的皮肤,让我恨不得撕扯着头发尖叫哀嚎。
他不知道他做了多愚蠢的事,我想说服自己这都是因为他失忆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实在没办法不将这一切怪罪于他。
愤怒席卷着我,催逼着我。我揪住席宗鹤的浴袍衣襟,狠狠一拳揍到他脸上。由于惯性,我俩双双摔到了地上。他闷哼一声,不知道撞到了哪里。
心里又怒又痛,简直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我迅速直起身,再次扬起拳头,可所有的一切,狰狞的面孔,被怒火点燃的理智,疲惫的身心,都在看到他的眼神后产生了一刹那的定格,导致那一拳迟迟无法落下。
“你们都是骗子……我讨厌这里……”他唇角沾着一点血,双眸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我,“这里不属于我……”
他闭上眼,满含怨恨与委屈:“我好痛……我讨厌你……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第34章
他真的好本事,说出口的每个字竟然都可以这样诛心。
我一咬牙:“你以为受影响的只有你?”拳头落下,擦着他的脸颊,最终狠狠砸在地板上,“谁他妈容易?我本来也过得好好的,要不是你失忆,要不是你失忆……”
我们就在一起了。
先前的气势随着话语逐渐流失,我塌下肩膀,佝着脊背,完全失去了与他争吵的力气。
头发上的水一滴滴落下,打在身下席宗鹤赤裸的胸膛上。他无声无息,始终双目紧闭。我感觉有些不对,探身去拍他的脸,结果发现他呼吸绵长,竟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操!”
我将额头抵在他肩上,静静维持着这个姿势,耳边除了他有力的心跳,再没有别的声音。大概过了十分钟,我才长叹一口气,缓缓直起腰。
我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擦去屏幕上的水渍,给唐丽去了个电话。对方该一直在那头焦心等待,才响一声电话便被接通了。
“喂?怎么样啊小顾?”
“丽姐,麻烦你现在打电话给生殖中心,确认一下孩子是不是还好。”我站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灯,“确认好后发信息给我。”
说完不等唐丽再追问什么,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我盯着地上无知无觉的席宗鹤,犹豫片刻,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胸,倒拖着将他搬到了卧室大床上。
身上又冷又湿,我索性脱光了衣服进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浴室中雾气缭绕,温热的水从头顶洒下,身体逐渐暖和起来。好奇怪,分明已经不冷了,我却总有种身处冰天雪地的错觉。
这一切到底几时才能结束?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不能吃苦的人,但爱人真的太累了。单方面的爱犹如负重前行,不断攀登高峰,却始终无法离心里的那个人更近一些。久了,无非就是死在半道这一条路。
我不想死,我不想和我妈一样。
我的衣服已经不能穿,就从席宗鹤的衣帽间翻了件衬衫套在身上。他比我高不少,尺码也大一号,套在身上倒正好盖住臀部。
唐丽的信息已经发了过来,孩子果然没事,席宗鹤就是在说气话骗我。
得知事情一如自己猜测,我欣喜之余更是松了口气,到这会儿才真正从里到外都暖和了起来。
“你才讨厌。”我坐在床沿,指尖摩挲着席宗鹤嘴角被我揍破皮的地方,俯身在那处轻柔地落下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