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拉倒,”他捶了一下我,“我一个人吃两根。”
其实我看到他在收银台结账时拿了两根棒棒糖的,只是想逗逗他,虽然我挺喜欢吃甜的,但如果他一辈子都在我身边,我可以一辈子都不再吃糖,光看他就已经足够甜了。
最后他还是把糖塞我嘴里了,我们用棒棒糖干杯,又恶心又好笑。
他带我穿过好几个楼,才到了精神科大楼,楼底下有个院子,零零散散的病人坐在长椅上,有几个从我们一进来便面无表情双眼发直地盯着,我有点不自在,拉住林追问他冷不冷,毕竟他还光着腿,他点点头,说没事,问了一下前台,他妈在病房里,他要我见机行事,配合他的表演,我信誓旦旦地说好,该配合你演出的我一定尽力表演。
打开病房,里面有个女人坐在病床边晒太阳,她的视线一向我们投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精神不太正常。姐弟俩的长相与他们的母亲真是毛骨悚然的像,我想,林追以后千万不能变成这样。
“妈,我来看你啦,给你带了吃的,这段时间忙都没来看你,新环境还住得惯吗?小追说这里环境不错,我看了一下确实不错。”
“小逐,小逐来啦,我好想你,妈好久没见到你了……”她果然病得不轻,连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分不出。
“我不是让小追跟你说了吗,我去外地工作啦,来回不方便,有时间一定回来看你,要吃什么水果?杨桃好吗?”林追在病房里跑来跑去忙个不停,嘴也没停过,“妈,这是我的男朋友萧琅,是我现在这个工作认识的,人特别好,”他伸出洗完杨桃后湿漉漉的手,擦在我的外套上,小鸟依人地往我怀里靠,“我们感情可好啦,你和他聊聊天,我去削杨桃。”这只小鸟又扑簌簌地从我身边飞走了,刮起一阵凉风。
“……阿姨好。”我干巴巴地叫了一声。
“好,好,个头可真高,看着真年轻,”他妈笑起来表情有点僵,让我有点不自在,“萧琅是吧,小逐比较闹,小孩子脾气,如果她无理取闹你也别惯着她……”
“妈,你别胳膊肘往外拐!”林追哒哒地跑过来,娇嗔地拍了一下我的胸口,“萧琅你说,我哪有无理取闹?哪里小孩子脾气了?吃杨桃吃杨桃。”
他喂了他妈一片杨桃,又往我嘴里喂了一片。
“小追呢?今年我们全家又不能一起过年吗?”
“小追要上课呢,今年他要高考了,没时间来看你,他不是说要考个好学校吗?我相信他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等毕业了,我们一起出去外面玩玩。”
林追嚼着杨桃,把籽都一并嚼烂吞进肚子里,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会说谎了。
“妈知道妈知道,小追这孩子辛苦,你也辛苦,你有空去看看他,”他妈把另一袋没打开的塑料袋递还给林追,“这袋拿去给你弟吃,读书辛苦着呢多补补,还给,小追给我的钱我也用不到,”他妈摸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信封,“拿去让他吃好的,别省着……”
“不用不用,他不用,”林追一直把手藏在背后,死活不接那个信封,“我会给小追钱的,你自己留着用……”
“拿着!你必须拿着!拿给小追!”
他妈突然大声,吓得我一个激灵,林追赶紧安抚她,把信封抽了装口袋里,小声地劝她,好啦好啦,我拿给小追,你别激动,我拿给他,好吗?
“小逐,小逐,”他妈抓住林追的手,把他的手背握得泛红,眼珠子转来转去,目光紧张兮兮地在我和林追之间来回逡巡,压低了声音说,“小逐,他们都说我女儿死了,真是的,我女儿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吗,还找了个这么帅的男朋友,我带你们去外面给他们看看,走。”
说完他妈站起身来,真的要拉我们出去,林追呵呵地笑起来,嘴角是上扬的,眼睛却没笑,他挣开了,往后退了几步:
“下次吧妈,我和萧琅去看小追了,东西你留着吃,我钱拿去给小追就可以了。”
女人的手还攥在我的肘臂上,嶙峋的指骨甚至隔着外套毛衣,深深嵌入我的皮肉里,简直要勒断我的手骨,面上却笑得温柔:
“啊,那你们去忙吧,去吧去吧,帮我多看看小追,今年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又不能一起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