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_作者:西西弗斯(139)

2018-10-07 西西弗斯

  你曾经紧紧相拥耳鬓厮磨说过情话的人,突然告诉你,你们的曾经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付出的感情也不过是达成目的必要手段,你会怎么想?

  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谎话,包括那句“我喜欢你”,这是多让人死心的一件事啊。

  路浔在咖啡馆的角落里等待很久,窗外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为他驻足。

  白深站在外面街道转弯的地方,静静凝视窗口里的人许久。

  他瘦了些,可能最近并没有好好吃饭。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倦态,坐在那儿没多久就开始打瞌睡了。

  白深静默地站在远处看着他眯着眼睛快睡着的模样,没忍住笑起来。

  看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够。直到白桦走过来,白深才脱下了身上的那件路浔的大衣递给他:“帮我把这件衣服给他披上。”

  白桦一脸茫然地拿着大衣:“什么意思?”

  白深很是为他的智商担忧,拍拍他的肩膀,接着比了几个手势:“大衣,他,身上。”

  白桦点点头,走进咖啡馆把大衣披在已经睡着的路浔身上,转身走回来,街道转弯的地方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驻足等待。

  路浔迷迷糊糊地睡醒,抬起头又低下去睡了一觉。

  等到再度睡醒,他才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正是在川藏高原上白深拿走他的那一件。

  路浔把大衣从肩上扯下来抱在怀里。

  白深来过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连大衣都还给了他,这是……结束了吗?

  路浔迅速打开电脑,一切都是原样。电脑的屏幕像一个没有人前来驻足观望过的窗口,他对着电脑愣了许久,一直到电脑待机睡眠好几次,都始终没有其他动静。

  他本来以为,话说得再绝情,终究不过一时气话,或者,暂时的分别而已。

  他本来以为,他们两个人能够长远一点,就算分手,也可以藕断丝连再牵扯一段时间。

  可结果,就这样真的两不相干了。

  路浔订了去澳洲的机票,准备去探望母亲,然后回来工作。他需要尽快做一些事情填补空荡荡的心情。

  白深就这样离开了,没有带行李,靠着兜里的钱包和手机回到国内,辗转千里到了西藏墨脱,这个在佛经中被称为“博隅白玛岗”的地方,意为隐藏的莲花。

  在他有名字之前,爷爷就随口唤他“白玛”。

  那个在南迦巴瓦和加拉白垒峰山脚下的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童年,已经和那座荒岛一起埋葬在记忆最深处。

  白深买了件防寒服裹在身上,不过可能质量不好,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觉得冷得出奇,比记忆中的墨脱冷上千万倍。

  寒风在耳畔呼啸,极目望去一片白茫茫。

  他走到一座庭院前,在铁门前站着,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

  一个当地妇女从屋内走出来,看到他吓了一跳,随即走近了些,对他行了个合十礼。

  白深也微微躬身行了个合十礼。他从来不信宗教,却无端羡慕在此修行法度的人们,虔诚而圣洁,是真正的干净。

  妇女打开门请他进去。白深踩着一地积雪往里走。正堂里有一个老人,身上盖着藏红色长袍,靠在躺椅上打盹儿。

  白深走近,在躺椅前蹲下来,静静凝视眼前的面孔。

  他总算体会到那句“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每次看见爷爷,就感觉到他的变化。

  加深的皱纹像是干涸的大地表面裂开的沟壑,那双浑浊不清的眼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一种悲悯和普世情怀。

  老人听见动静,眼睛依旧闭着,人也没动,不问来人是谁。

  白深的手伸进藏袍,轻轻握住了老人的手,低声唤道:“爷爷。”

  老人轻缓地睁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即笑起来,抬手揉揉他的头发:“玛儿,你还是来了,是不是?”

  “是。”白深答道,坐在他身旁的木椅上。

  “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老人轻声说,“不愿随波逐流,反倒逆水行舟,也好,这才是我老白家的后人。”

  白深无言地看着他,半晌才说:“孙子不孝。”

  “你来找我,是为了深海的事情?”爷爷问。

  “是,”白深回答,“我想离开深海,去做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