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主席,什么男神,什么天才,什么贵族,什么政客,什么继承者,够了!拜托——不要再给这个笨蛋贴标签了啊!
又蠢又怂,又骚又浪,又敏感又龟毛;爱撩人爱犯贱,爱寻刺激爱管闲事……
少年第一次从那些生活的琐碎中,拼凑出一个真实的、完整的季汩。
一个最爱管闲事,最最爱逞能,最最最傲慢的自大狂;不管什么事儿也不管好的坏的,全都一股脑地往自己身上揽,可一旦扛不住或者出问题了,就一遍遍自我怀疑,把错误反复放大一遍遍折磨自己,一遍遍摧残着那本就脆弱的神经。
终于知道这个蠢货像谁了。
柴玖扶着额叹了口气。
仿佛照镜子似的,他从那些讨人厌的特征之中,窥见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他一直将季汩想象得太成熟,可此时才终于发现,那看起来强大又可靠的家伙,只是个没长大的少年。
拿得起,却永远放不下,永远都在自我检讨和反思,永远没勇气面向未来大胆地迈出一步。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相似的,所以才会互相吸引。
但他们又是不同的。
季汩的世界是被阳光与花朵所包围的,他出生在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里,有疼爱他的父母长辈,有依赖着他的弟弟妹妹;而在家庭之外的校园里,他被无数同龄的男孩崇拜着拥护着,被女孩仰望着恋慕着,被师长喜爱着期望着……
太多人的爱牵绊了他脚步,他像抱着个装满糖果的玻璃罐子的孩子一样,时刻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会将一切摔得稀碎,会叫所有人伤心失望。
于是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无法放松,像个称职的演员一样,不断地用最积极的姿态回应着,满足着他人的期待。
“笨蛋,你当你是谁啊?你是圣人吗?”
柴玖提起季汩脖子上的领带,冲他喊。
“这世界的每一分钟,都可能会发生灾难!会有地方出现海啸,飓风,泥石流,地震,火山爆发;会有地方出现战乱,瘟疫,饥荒,暴动……每一秒,都可能会发生不幸,无数人死于意外事故,死于自然灾难,死于战争,死于饥饿,死于疾病,死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就在我说话的时候,有无数家庭破碎了,有无数人小孩失去父母,有无数父母失去子女,有无数人在哭,在哀嚎,在惨叫!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什么也没有!”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人活着,就会有这样那样的变数,就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有好的,也有坏的,很多时候那根本就不是人本身能决定的事情。说到底,人类也不过是一群高级动物而已,在生存的过程中,一样会遇到危险,一样会遭遇意外,仅仅只是站在食物链上层便视自身为完美无误的,那只是一种无用的傲慢罢了!”
少年于虚空之中举起双手,将那虚妄的谎言撕碎开来。
“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完美的人,分明就是一群自私又不负责任的家伙,把自己想要看到的样子强行投影到一个人的身上,以此自我满足的欺骗行为罢了!只有傻瓜才上这种当呢!你这个一脑袋浆糊的蠢家伙!你不是不相信奇迹吗?你不是觉得自己没救了吗?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嗯?你信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季汩愣怔着看着他,好像要说‘可是’。
“什么可是?哪儿有那么多没用的可是?听好了!我只说一次!以后、以后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回 ——”
柴玖闭上眼深呼吸,面颊不自觉地发烫,血直往头顶上涌。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比你想象的还要远很多很多年,只是一直都……错过了而已!”
该让时光倒退回哪一刻,才能够将一切完完整整地恢复至原貌?才能够揭开所有未解的迷?
是那个九月,在恍若人间地狱般的校园里。着一袭白衬衫,从阳光下缓缓走来的少年,替角落里被霸凌的可怜虫驱散走恶徒的时候?
是那个被熊熊烈火所包围的夜晚,穿小白裙的男孩子抱起另一个男孩,在火中奔跑的时候?
又或者,是那个平凡无奇的午后,当抱着足球浑身是汗的孩子,与那抱着洋娃娃穿着小裙子的孩子,在静谧无人的楼梯间邂逅的刹那。
——喂,快点,上来。
六岁的小鼹鼠蹲下身,对那扭伤了脚踝的小猫少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