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学金……奖学金明年就能拿到了,春天的时候……一定能还上。”
柴玖的肚子挨了一脚狠的,顿时感觉胃有些反酸水,他艰难用有些哑得嗓子解释。
“艹你小子嘴里能有个准信儿吗?年初给老子说立秋还,现在都他妈入冬了!老子别说钱影了,连个响都没听见!”
“那是……”因为……柴玖捂着肚子冷不丁吸了一大口凉气。
他很早就申请了奖学金,也原本早就该拿到手的,只是那时候被还在位的李主任否决了,无论申请多少次就是不通过。
——你这个垃圾、渣滓!社会的蛀虫!学校的资源是叫你这种人随便浪费的吗?
柴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年纪足以做他母亲的女性,会说出那样刻薄无情的话,他更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可是……老师,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少年恳求,甚至不惜舍弃自尊,自揭伤疤,“我的家里很困难,我真的很需要,您可不可以先……”
女人抽着从吸烟的学生手里缴来的烟,透过厚厚的玻璃镜片冷冷地打断了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办公室不是菜市场别在这里讨价还价,这点规矩都不懂么?穷人家的小孩就这点家教吗?想哭穷卖惨的话,现在滚出去参加选秀节目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
年级前三的学生,有资格申请奖学金,这难道不是明文的条例么?
少年的委屈感和困惑感填满了整个胸膛。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明明在靠着本事索取自己赢得的东西,却要可怜兮兮地好像在乞讨一样?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那么卑微?为什么那么努力的争取过了却仍旧一无所获?
可是妈妈……妈妈还在医院冰冷的病床上戴着呼吸机,他却没有钱叫她住好一点的病房。妹妹……马上就要念初中,他却拿不出一笔能送她去好学校的择校费。
柴玖没有拿到那笔钱。
而下一次申请奖学金,却要等到第二年的春天了。
“没钱是吧?揍他!”
少年被踹倒在地,他护住头和肚子,蜷缩成一团以减少挨打的面积。
那些拳脚如同雨点似的落在身上,叫他的眼前一片虚影。
好疼啊,妈妈……
他的胃终于支撑不住,在一阵翻江倒海中‘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这或许不是坏事,至少叫那些打他的人随即纷纷散开了,都嫌弃会弄脏自己的裤子和鞋。
柴玖的思维飘飘忽忽地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回忆着母亲的面孔以求得一点精神的慰藉,却没有料到脑海里会浮现出季汩的脸。
那一天也是这个样子吧……
奇怪的是,他早已经记不住那天欺负过他的任何一个人的脸,却唯独记得那个从阳光下走来的人。
他记得季汩那天穿着的校服是什么款式,系着的领带的是什么颜色,别着的绣章是什么花纹,戴着的手表是什么样子。
他记得季汩的衬衫的纽扣扣了几个扣子,校裤的裤腿卷了几层,球鞋的鞋带打了几个结。
他还记得季汩领口若有若无的香水味由风传达给他时,他的大脑皮层触电了几次;他还记得季汩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是每分钟多少。
他总是记不住那些绕口的英文单词,记不住长而又长的古诗文,反反复复抄抄写写背了又背。
可那些有关季汩的,细枝末节的东西却根本无需记忆便自动闪现。
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要有保质期呢?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推开那扇门会怎么样?
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不会被推翻了,他将带着那一点点好的回忆终止人生。
尽管回忆里的人展露出的美好是虚假的,尽管那个人最真实的样子是有多么的狼狈不堪,都将在他的生命里止步了。
那不是很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概是我的文里挨揍次数最多的攻了,还有就是泥萌这群丧病的家伙居然想听我语音开车,真是太可啪了。。不过话说回来,下章脐橙吃么?
第12章 高级动物
25.
下雨了。
EVIL的的冬季虽没有夏季那么炎热,但天气总是湿润而多雨的。
没有伞的柴玖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吃力地在坑坑洼洼的泥地里朝着站台的方向行走着。天很黑,路灯又坏了,让本就只有一只眼睛的柴玖更加难以辨析眼前的道路。脚下一个打滑,便跌进了一个蓄满了雨水的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