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些陈年旧事告诉你,”于枫嘴角噙着淡漠的笑意,这让她唇线紧绷,显得有一些刻薄,“是想让你知道,年轻人自信张扬固然是好的,但自不量力就不对了,千万别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别人对你有一点好,你就不顾一切地往上扑,早晚害人害己。”
于枫说完这番话,就自顾自地去喝茶,她要表达的两层意思都说清楚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样的感情在方家都很难被祝福,方既明很可能因为类似的事再次深陷泥潭;而提及旧事,就是让陈珂看清自己的斤两,不要觉得方既明对他好,就是对他有意思。
反正于枫自己是不太相信,历经大风大浪生死离别而感情淡漠的方既明,会在这么一条一眼看到底的小河沟里翻船,她不信自己儿子会对这个认识没多长时间的男孩儿产生真的感情。
所以她敢来说这么一番话。
这两层意思,不管陈珂领悟到哪一点,都够他那一颗没多少幽深曲折的心,纠结郁闷好一阵子了吧。于枫想。
斗争经验丰富的于枫阿姨想的没错,陈珂小同学已经不那么淡定了,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就被牵着鼻子走,可情感上,就是忍不住满脑子胡思乱想。
☆、37
客厅里的僵硬气氛是随着凌晨的到来而结束的。
于枫一见凌晨, 立即就想到这是陈珂拨出去的那个电话带来的效果。
方既明没接到陈珂的电话,再打过来已经关机了,他觉得蹊跷,稍一调查,就知道是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亲妈跑去找陈珂的麻烦了。他马上让凌晨过去看看情况,他还真拿不准一向惯于口舌之争的亲妈和脾气倔强的陈珂对上,会是什么后果。
凌晨进门和两个人都打了招呼, 便转向脸色阴沉的陈珂,说:“陈珂你先去忙,我有事要单独跟夫人汇报。”
陈珂知道这是要把他支走的意思, 嗯了一声便跑出门,他心乱如麻,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蹲在一处牡丹花圃里, 发泄似的用花铲用力挖土,泥土里滚出的蚯蚓, 被他一个不注意直接斩成了两半。
于枫知道凌晨来就是为了请她走,反正她该见的人也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没必要再耗下去, 起身随着凌晨就出了门。
“凌晨,”于枫搭着凌晨的手,不紧不慢地从屋里出来,一边问他, “你跟着你们方总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事你怎么看?你觉得……他对这个陈珂是什么意思?”
这是两个人已经走到车旁边,后面不远处就是陈珂所处的花圃,司机下来给于枫开车门,于枫却站着没动。
凌晨沉思片刻,笑得老成持重:“我倒觉得是夫人多虑了。”
“哦?怎么讲?”于枫饶有兴趣,这个助理一直紧跟在方既明身边,他的话很有参考价值。
“上次在横店出差,我一直跟着方总,对这男孩儿的事有点了解,”凌晨回答,“方总在片场遇到过陈珂几次,看过他演戏,觉得他在表演上有些天赋,是个可造之材,就有意培养他把他签进公司,后来又遇到片场的事故,方总也是心怀愧疚,才把他带回来照顾,而且据我所知,方总带他回来,真心教了他不少东西,并没有……嗯,做别的。”这些并不是凌晨的真心话,而是他刻意说给于枫听的,目的就是让陈珂显得不那么重要,打消于枫的戒备和疑虑,把陈珂从靶心的位置救下来。
“你的意思,既明对他没有那种意思,而是伯乐遇到千里马?单纯想要培养他?”
“嗯,方总年轻时放弃了他最爱的电影事业,心里也有些遗憾吧……”凌晨继续说,“我想他看着陈珂进步成长,说不定感同身受,也不失为弥补遗憾,实现梦想的一种方式。”
于枫静默良久,她被凌晨说得动了心,确实,方既明当年违背父母意愿,非要去学表演,拍了几部片子也都是如痴如醉全情投入,他是真心喜欢这一行,当年未竟的理想,现在用一个年纪相仿性格相似的孩子去实现,说的过去。
于枫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我倒真心希望是你说的这样。”
陈珂在不远处一字不漏地听见了这番对话,他愤怒地把花铲丢在一边,一屁股坐在了泥地里。
太阳越升越高,陈珂的心却越来越凉,仿佛破了个深不见底的洞,冷风呼啸着往里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