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又是气恼,又是无计可施,他完全不明白阿达为何如此生气,只好对着大海骂了一句,“又走!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吗?妈的!”
海水里的灯光熄灭了一部分,当作是对他的回应。
“先生!”一个声音把阿达吵醒了。阿达一惊,霍地站了起来。
打扫客房的大姐用粤语问道:“有乜可以帮到你?”阿达脑子瞬间清醒,记得自己是在小红豆门口守了一夜,不知怎么睡着了。他在林里是非常警觉的,来到大城市,竟然昏睡得连人到了跟前都不知道。
不知道小红豆回来了没有?阿达脑子一转,央求道:“尼喺我女朋友间房,她同我闹完交,唔知道返左嘞未,你可不可以帮我睇下?”
大姐上下打量阿达,见阿达衣衫简陋,但眼神干净,不像骗子,于是点点头,按了门铃。没人回应。敲门也没回应。大姐打开房门,见里面干净整洁,似乎没人住过,小红豆自然不在里面。
阿达大急。从昨晚到今晨,已经过了整整一夜,小红豆竟然夜不归宿?
阿达走出酒店,天气晴好,阳光普照,他不知道去哪里找小红豆。
要是报警的话,似乎太过分了,但这里不是他的地头,小红豆更是初次到港,她有可能去什么地方,根本无法推测。
阿达没法,只好找老三。
没想到,老三也没接电话。不过要找到老三就容易多了,阿达猜测他大概是回苏家去了。苏家是名门富豪,要知道他们的住址很容易。
阿达思量再三,咬咬牙,叫了出租车,开上了半山区的豪宅。
汽车驶过海湾,蜿蜒向上。这一带树木青葱,大别墅零散盘踞在山腰上,铁门高耸,看不见边界。路上车辆稀少,偶尔能看见豪车或电瓶车在山路穿行。
阿达心急如焚。小红豆第一次出远门,在这里谁都不认识,彻夜不归会去哪里呢?要是小红豆出个什么事,他死一百次都没法向她家交代了。虽然他对小红豆好并不完全出于赎罪心理,但他对死者的愧疚之心,却时时像锉刀一样折磨着他。他唯一能稍作补偿的,就是让小红豆平安快乐地长大成人,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有人关心有人依靠,然后找到自己自立的道路……
眼前的盘山路风景旖丽,在树丛和房子的的间隙,可以望见辽阔的大海——可是小红豆却走丢了。
她会去哪里?
车子在苏家大门前停下来。只两秒钟,保安就出来查问了。
阿达道明了来意。保安见阿达跟个流浪汉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差不多一分钟,才替他通传。
阿达急着找老三,也不在意歧视眼光,在保安室里来来回回地走,只盼望里面的人赶紧把他领进去。
抬眼看,这保安室竟然比他的小屋子还大,里面空调吹得人冷飕飕的。过了十几分钟,一个穿着粉绿色套装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冷淡而又礼貌地接待了阿达。
阿达直接道:“我要找苏君泽,有急事。麻烦你带我进去。”
她是苏家的管家,一听到“苏君泽”的名字,下巴微微一抬,又听到“急事”,问道:“什么事?”
阿达想都不想:“我要找一个女孩子。老三在不在?”
管家鄙夷地笑了笑:“那劳烦您等一下。”也没说让他等什么,转身走了。
阿达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吐了一口气。不愧是苏家,无论是老三的母亲,还是这个管家,都有本事在不失礼貌、不抬手不张嘴的情况下,啪啪地扇人耳光。
阿达在冷气房里待不住,又见保安不理他了,他就推门走了出去。保安室后面是大片的花园,种着香榧树、棕榈、洋紫荆、玫瑰、兰花等,大棵的棕榈树被海风吹得弯下腰,又直起来,弯下腰,又直起来……
看到绿植,阿达心情好了些。
在花园里,一女工艰难地抬起一棵木棉树的幼树,看样子是要移植到别的地方。女工肤色黑黄,大概四五十岁年纪,身材又矮小,几乎连脚步都迈不动。阿达走了过去,帮忙她把植物搬到了木槿花旁。
女工连连对阿达道谢。阿达见多识广,看她的肤色和口音,就知道她是印尼人,于是用马来语跟她攀谈起来。阿达说,这花园真漂亮,打理起来很辛苦吧。
女工笑道,是啊,这里比我们皇宫还要大呢,而且还有好几栋房子,跟真正的皇宫也没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