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喂?师兄!”电话里又一次传来莫长汀的声音,这一次好像比刚才还要高昂。
“我在。”这边依然冷静。
“是这样师兄,明天我一个人回来,庄梓风买的后天的票。你能去机场接我吗?中午十二点。”
“嗯,好。”蓝海洋惊讶于自己语气的平淡,他明明很想现在就问为什么是他们两个一起去的古巴,但是当听到莫长汀的声音时,他发现自己又什么也不想过问了。或许是逃避,但是总比一无所有强吧?
“师兄,麻烦你了,明天见,好吗?”
“嗯,明天见。”
电话挂断。
蓝海洋这时候才想起来心脏还是要跳的。刚才电话里那几分钟,他出奇的平静,平静到好像真的不知道心脏到哪里去了。他顺势躺倒在沙发上,眉头拧在一起,恨不得有什么软件把刚才那通电话录下来了,这样他好倒回去仔细参透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或许这些都不重要,他就记得听到了莫长汀说:“师兄”“我想你了”“我想见你”“明天见”。
这一天蓝海洋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的了,到了晚上他也一点睡意都没有。半夜一点他爬起来,把之前在那个小仓库给莫长汀拍的几卷胶卷在洗手间他自制的全黑的屋子里冲洗了出来,然后把底片烘干、剪好、放进收藏册里。他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深夜做这个,但是既然他无法入眠,找点事做总是好的吧。这样明天万一没有话题,至少还能聊聊这些。
第四十八章
蓝海洋再度爬上床是半夜三点,也不知道后来究竟睡着了几个小时,反正早上八点的时候他是被一束阳光照醒的。看了看天气,外面温度还是很低,零下三四度的样子。
因为莫长汀中午才会到,蓝海洋起床了倒也不紧不慢,先吃了点东西,然后煮了咖啡。他其实不怎么爱喝咖啡,但是因为怕开车犯困,还是喝了一大杯。
出门前他还是把昨晚冲洗出来的胶片拿了,想到教授送他的那一盒相纸还在车上,干脆等会儿路过学校的时候顺便放去暗房好了。
冬日的晴天,天空总是非常澄澈,有好看的云朵。只要不出去吹风,阳光照在身上就总是暖暖的。D市这个冬天虽然冷,但是晴天的时候也很多,蓝海洋边开着车边享受着一点阳光,心情意外的舒畅,一时间就好像昨天之前那些关于莫长汀的郁结都不存在了似的。
这么一想自己真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卑微。也只有对方是莫长汀的时候,自己才会变成这么奇怪的样子了吧。
到了机场也才十点多,蓝海洋把车丢在停车场,抱着羽绒服就小跑着进了到达厅。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地点或事物让人莫名喜欢,对于他来说,之前提到的灯塔是一个,再就是机场。候机厅也好、到达厅也好,他都很喜欢。对有的人来说机场代表着伤感离别,对于有的人来说机场则满是激动憧憬,然而对他来说,机场大概是一种叫作“自由”的逃离。他记得17岁的时候离开中国,爸妈都有去送他,妈妈当时哭得很伤心,爸爸虽然不动声色,但是据说后来茶水不思了一个星期,然而蓝海洋从到机场到登机、再到降落到美国,完全没有丝毫的伤感,甚至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离开了一个有没有自己都无所谓的家,终于可以自由了。
莫长汀的飞机是从哈瓦那先到休斯顿然后再转到D市的,直到在机场的屏幕上看到那班航班的信息,蓝海洋才稍稍有点激动或者说是不安起来。又有一阵子没见了,这段时间自己因为莫长汀而活的十分萎靡,但这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在John家过圣诞这件事虽然让他心态上有了一些缓冲,但也是在这段时间他才真正有勇气面对自己对莫长汀的真实想法。他承认自己心甘情愿被莫长汀左右着生活和情绪,也承认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需要和依赖这样一个无与伦比的存在。即使这让他变得不像自己,但他告诉自己因为莫长汀是特别的人,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毕竟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一个能让自己如此疯狂、害怕失去的人了。
那天John说蓝海洋“依赖人、心里没有自己”。那句“心里没有自己”并不是说他无私,而是因为他气质中那种“自己不值得存在于任何人的心里”的态度是那样明确。他明明想要被看见、无比的想要,然而另一方面又害怕被看见、被发现、被人猜透他那些过于世俗的想法,于是这种矛盾让他连审视自己都需要极大的勇气。最终“等待被发现”的愿望强烈到让他只能欺骗自己,说自己独立的、坚强的、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