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死,别说是为了我!”
连关节都在颤抖,成年男性的身体竟承受不了这样的怒意。
他猛地转身,疾步离开。偏激极端的湛火像是黑暗里显形的厉鬼,倏忽间就要消失。文游心底发慌,顾不得腿伤和被责骂的委屈,飞快跟上去。他扯住湛火,才发现对方脸色霜白,白牙死咬,双目圆睁,屏息只有气出没有气进。
文游眼睛里透着不可置信,他捧着湛火的脸,指尖滑过紧绷眉目,嘴角血红,柔声道:“你别生气,那蛇不是没有毒么?何况岛上有医院,中毒了让他们调血清来,我心中有数,你怕成这个样子……”他很没皮没脸地笑,声音很轻,“我会以为你爱我。”
湛火猛地侧开脸。
文游抱住他,不许他挣扎,慢慢说:“湛火,你不要怕,就算有天我真的死了,也是我甘愿,与人无尤,你只要记得我就好。”
湛火耳边雷声阵阵,疯狂碾压脑神经,他咬牙切齿,仿佛对面这个人是八辈子的仇人。文游水红的唇微翘,一点也不在意,“走吧,我们先回去,洗个澡睡觉。”
回到别墅,有医生在等候,带着血清,如临大敌,检查过后帮文游消毒包扎,庆幸道并无大碍,这种本地土蛇没有杀伤力,只是失血外加蛇牙带着些许使人麻痹的毒素,晚上可能会有点不.良反应。
文游靠在沙发上,对湛火笑:“无大碍。”
湛火已冷静,不似方才那么失态。他询问完注意事项,带文游回房睡觉,临睡前给他灌下牛奶,准备回房。文游从被子里探出头,“我今天受伤了,你却要走?湛火,你好狠的心啊。”
湛火闭眼沉默,过了几秒,这才选择抱着笔记本来到桌前。这几天都这样,总是在文游的各种理由之下留下。
文游百无聊赖,“你每天有空敲键盘,不如多陪陪我。”
湛火目不斜视,“你受伤了,早点休息吧。”
他指尖飞快跳跃,却突然停下,默默看着屏幕。少顷,又继续。
文游便在啪嗒啪嗒的键盘敲击声中入睡。
湛火的手指一直没有停下,如果文游凑近看一眼,就会发现他每天晚上敲的都是一样的内容。
时间指向凌晨两点,湛火终于停下。他冷淡的目光投向大床上躺着的人,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说了一句:“文总,签字。”
宛如鬼魅喃喃自语。
听到这诡异荒诞的一句,平躺在床上的本应睡熟的文游竟有所反应,他就此坐起,宛如眼睛却是紧闭的。
湛火打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刺破寂静,他淡淡道:“过来。”
文游听到指令,动作僵直地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穿过宽大的卧室,来到湛火面前。
湛火将笔塞进文游手中,带着他的手到指定位置,又说一次:“文总,签字。”
文游不动,湛火平静地看着他,脊背却蒙上一层寒意,只要文游此时睁眼,他就完了。
然后,就在湛火将要放弃之时,失去意识的人缓慢地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流畅优雅,宛如每一次签字。
湛火将白纸抽来,文游两字潇洒端正,确实是他一向的字迹。
挂钟指针机械地走动着,一下下捶打湛火的心脏,他额角青筋直冒,冷汗频出,终于拿出合同,放到文游面前的桌上,冰凉指尖挑着他温热的手腕,放到纸面,漆黑的双眼沉沉盯着这个英俊的男人,语调却如平日一般平静淡漠:
“文总,签字。”他说。
男人睫毛颤了颤,像是嗅到阴谋的味道。
湛火又一次说:“文总,签字。”
他曾无声强调过无数次,文游一遍遍看着他的唇加深印象,这两个字早已刻进他的大脑,湛火不信,他会不动。
紧闭双眼的男人对心爱之人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他缓慢将手放到指定位置上,落笔。
湛火将文件抽出,面无表情地收起。
他垂眸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段话,抬眼,对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微笑,给出最后一点温柔:“夜深了,回去睡吧。”
*
五月的夜晚,处于海上的小岛上依然寒凉。
别墅的门打开,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借由满岛璀璨的灯火,可以看清这是个英俊的青年。他关好门,将左手无名指上的朴素戒指取下随手扔下,戒指落到沙堆里,闪烁着可怜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