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信了他的话“那你可得吃够本,交了那么多学费呢,也不算白吃他的。”
“嗯嗯。”项祀希夹了片母亲腌的白菜,竟然意外的爽口,以前怎么没觉得呢。
晚饭后,一家人围着炉子,用闪着雪花的电视机看了一会电视,项祀希窝在凳子上,没一会就腰酸背疼,撑不住到床上去了。
他家四四方方的房子被木板隔成了三份,中间客厅,两边卧室,父母的卧室又被分成两份,一部分成了厨房。房子挺大,一个炉子根本没什么作用,为防止一氧化碳中毒,还把窗户开了条缝,不时有风钻进来。
天花板上用木板和塑料纸修修补补,裂开的墙面能看到砖缝,被虫子在里头安了家,水泥地面缺了一块,里面不知什么时候积得雨水,和成了泥。睡了几天席梦思,腰身都变得娇气,只觉得这木板床硌得骨头疼,被褥上一阵阵潮湿的霉味,和他身上的松木香水味混在一起,一时竟难分敌我,吸进鼻子里都成了煎熬。怪膈应的,此时此刻心里还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有跳蚤?这里洗澡又不方便。思及此,只觉浑身都难受,更没办法入睡了。
这里才是他的家啊,他生在这长在这,一住十几年何曾考虑过这些?而如今这里的一切,无一不在挑战他的承受能力。他什么时候也染上了这爱干净的富贵病?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在狠狠的捏着他的脖子提醒他,“这才是你的家!是你的根。”长年累月沉淀在他骨子里潮湿发霉的味道,是无论多少昂贵的香水都遮掩不掉的。
他觉得自己需要这样的提醒。他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为了贪慕虚荣而否认自己的家乡。为了向自己证明他多么热爱这里,他用被子蒙住头大口吸气,闻着霉味,呛得他眼泪都咳出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
他突然想听听安明野的声音,想跟他说说话。
披上大衣,坐在门口的树桩上,望着山里的夜空,满天繁星。万幸,这里有信号。
“我刚才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又怕你睡了,没敢打扰。”电话那头,传来安明野低沉的声线。
“我睡不着。”项祀希并不想把自己的苦恼告诉对方,随口说“想你想的睡不着。”
“你怎么也学着花言巧语这一套了。”安明野的笑声带着电波的杂音从那头传来。
“想你就是花言巧语了?那我以后不想你了。”面对安明野的质疑,项祀希惊觉自己也能坦然的回应,不再像从前一样惶恐的解释了,“那不行,你得想着我,时时刻刻的。”
“想着又摸不着,太煎熬了。”
“祀希,我跟你一样在煎熬着。”安明野的声音从千里之外传来,落在他耳边,一下一下撩拨着他的神经。“我们才分开几天就这么煎熬,何况父母,多陪陪他们,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回来的时候提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我要早点见到你。”
“好。”这一声回应,带着鼻音。“明野,我家乡的星空特别好看,我想拍下来给你看,但是手机像素太低了,拍下来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很模糊。”
“那回头给你买个相机。”
对这样的回应项祀希没由来的感到烦躁。仿佛他只是安明野包养的小情人,所有问题都能用“给你买个衣服”“给你买块手表”“给你买个相机”来打发掉。他压下心中的烦躁——
“我不是在问你要东西。这是我成长的地方,虽然穷,但环境好。没有出名的特产,但是花很多,天空很蓝,夜晚的星星特别璀璨。所以如果有机会,我想带你来看看,看看我家乡。”
项祀希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好像爱上一个人以后就该去看看他成长的地方,看看他儿时爬过的树,淌过的河,贴了满墙的奖状,一一拜访那些自己不曾参与过的岁月,听他讲述儿时的趣事,那是一场不盛大却浪漫的仪式。项祀希深信不疑,只希望那时这里能发展的好一些了,不在这么破败。
“好。”安明野一如往常的温柔。
他什么都没问,只一声好,却让项祀希更加失落了。没由来的,他心里隐隐觉得回去之后,安明野大概不会再问起这件事,而项祀希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再提。
“那你呢?你的家乡什么样啊?”项祀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