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_作者:万川之月(40)

  陶然笑着打字回复:“少八卦,多干活,发语音看清楚群。”

  据说帅到原地起飞的常老板看着自己的宝贝袖扣,看了很久很久,心里其实十分想让这个二货立刻滚。

  白漫漫总算聪明了一回,没再追问自己有没有被开掉,识趣地沉默了。

  下午去老妖怪那里转了一圈,“回顾阶段性成果”,临出来时陶然跟几个老同事迎面碰上,寒暄了几句,大家说起徐远已经内部调岗,去香港的亚太总部做人力资源信息系统上线的项目经理了。

  出去的一路上,常铮一直打量着陶然的脸色。见他一如既往的淡淡然,自觉可以放一半心。

  还没上高架,已经堵在匝道口,车里的安静逐渐变得刺耳,陶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忽然幽幽地冒出一句话来。

  “我早就知道了。”

  常铮真没给人做过感情辅导,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下意识顺着问:“怎么知道的?”

  “他好几个星期前给我写过邮件,说他要走了。”

  常铮从自己的百感交集里咀嚼出了一丝嫉妒,所以半天想不出该说点什么。

  “不好意思。”倒是陶然自嘲的一笑给他解了围:“当时想尽办法瞒着同事,我和他也没有共同的朋友。我刚才就是突然想起,可能你算是知道得最多的几个人之一了。”

  能跟知情者说点什么,其实是一段感情里当事人最普遍的心理需求。可陶然和徐远这段如履薄冰的关系,于沉默中诞生,于沉默中消亡,始终无人可说,简直萧索得令人心寒。

  “你……”常铮很小心地又花了几秒钟,再三确定陶然的表情还是很平静:“你心里放下了么。”

  陶然凝望着夜色的眼眸静若寒潭,仿佛看尽了霓虹光影,空余茫茫。

  常铮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既深且冷的眼睛朝自己转了过来。他的声音里,居然有几分真实且生动的笑意。

  陶然说,“不爱比爱长久。”

  常铮这小半生听过的所有答非所问里,再没有比这一句,更让他印象深刻的了。

  路况差得让人心烦,而烦躁是这样费心费力的情绪,一点一点熬干了人的精神,最后只剩疲惫。陶然第一遍提议常铮不用送他了,他可以自己打车去剧院,常铮好心好意说了一通既然都开到这里了,也无所谓再堵过几个匝道口,就算他打车,也不会比这更快。

  说第二遍的时候,常铮干脆没理他。陶然自己也觉得这客气得确实没意思,于是又加了一句:“一会儿我先请你吃个饭,你再回去吧。”

  常铮无精打采地回答:“好。”

  接下来,两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谈起了剧。

  “这是去看什么?”

  “老古董话剧,据说是悬疑惊悚剧。”

  常铮笑着看他一眼:“我猜你并不喜欢话剧。”

  陶然叹了口气:“那也要看是什么话剧。有些还行,但十有八九,确实是不喜欢的。今天是有人买了票,约我去。十分不巧,这个面子我必须要给。”

  常铮顺便揶揄了一把:“你怎么老是交这样的朋友?私人时间看个话剧还有不得已,你活得也真够累的。”

  平心而论,跟常铮的相处,的确是陶然目前为止的人生里,最轻松愉快的经历之一。所以常铮有资格说这话,陶然也只好尴尬地笑笑:“我这个朋友……”

  一开口,才发现无从说起。

  还好常铮足够善解人意:“没事,我可以不知道。看你这么勉强,我也就安心了。”

  “安心什么?”

  常铮的神情忽然变得捉摸不透:“没什么,你听错了。”

  “……”

  大概是堵了太久,之后跟常铮的晚餐又太愉快,陶然这一晚终于出现在周喆面前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他希望看到的表情。

  既没有期待,也没有无奈,就像真的赴一个老朋友的约一样,一派光风霁月。

  那些错过的岁月从来不如歌,它们只是被突兀掐断的残章而已。周喆不死心地盯着陶然的脸,直到他笑着问“怎么了”,才不甘不愿地放过,转而浮起社交专用的和煦来,彼此打了招呼。

  他以为自己深爱陶然,陶然也对他一再纵容的日子还鲜活在回忆里,诗残莫续的时刻却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