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_作者:万川之月(89)

  事后,陶然懒洋洋地趴在常铮身上,跟他一起享受浪潮退去后的安宁。

  屋里唯一的响动就是客厅的挂钟传来的走秒声,均衡稳定,像是一个隽永的征兆。常铮觉得心里平静极了,当下和未来都在他怀里,正伸出指尖,顺着他肌肉的起伏轻轻地摩挲,像在触摸他的呼吸。

  “我想你了。”

  常铮在心里算了一遍,从出去到回来,正好五天:“嗯,刚才感觉到了。”

  陶然的反应是直接咬了他一口。侧腰最是不能碰的地方,他咬得不轻不重,常铮又痒又痛,往旁边滚了一圈躲他。陶然一下就来劲了,两个人一边笑一边闹,后来常铮差一点从床上掉下去,陶然赶快伸手捞住他:“诶,小心!”

  常铮一脸无所谓:“你这床才多高,这么紧张干嘛。”

  陶然显然被他说得一愣。关心则乱这四个字爬上心头,短暂的沉默中,双方都有些震动。

  先是一片茫然,然后恍然大悟和一点奇异的羞赧一起浮现,陶然的神情实在精彩,常铮认真地盯着他,直到一个格外柔软的吻落在自己眉心。

  “……阿铮。”

  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天晚上,趁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陶然黏在他耳边试过好几个昵称,只有这个得到了常铮的回应。在他模糊的记忆里,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抽空给他做了个可以晃的小床,母亲摇着他哄他睡觉,曾叫过那么几次“阿铮”。后来他开始上小学,家里对他的戏称是常铮同学,再大一点,同学也省了,跟大人们一样都是直呼其名的待遇。

  生命中最初的温暖片段,跟陶然这一声爱语,跨越了中间三十年的时光,就这么严丝合缝地契合了。

  人有的时候,也是不得不信命。

  胸腔里的某一处被他唤得软成一片,常铮在亲吻的间隙里,含糊地应着:“……嗯,我在。”

  “下周那个春游,你要我去吗?你听说是你提议的?”

  “那个地方还不错,本来想带你去玩的。你要是不想去也行,那我们下次可以自己再跑一趟。”

  “那……那我就去吧。我只是怕到时候露馅了,会让你为难。”

  常铮伸手给他顺着背:“为难什么?就算是看出什么来,谁敢说?公司里好几对看着就不太对劲的,那还各自有家室呢,大家也就是看破不说破吧,我们这算什么。再说了,你已经很小心了,我一点都不担心啊。”

  陶然安静了几秒钟,还是决定说实话:“可是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我会怪自己。”

  “别瞎操心。”常铮微笑着又去吻他的脸颊和唇角:“公司毕竟是请我们去干活的,私生活是我们自己的事。谁要敢说这个来坑我,我自然也知道他们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好怕的……头尾也就三天,以前一起出差的时候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就行。”

  陶然被他逗笑了,轻声重复了一遍:“哦,以前一起出差的时候。”

  常铮于是也想起了那些心意将明未明,彼此笨拙地一次次靠近又躲开的过往。陶然眼看着又要开始说抱歉,为了避免又一轮对不起和没关系,常铮用被子把他裹了起来,整个揽在怀里。

  “别招我了,明天还上班呢。快睡吧。”

  陶然听话地弓身蹭一蹭他,不再乱动了。

  春游的日子安排在一个周五,算是公司给参与活动的同事们送一天假。

  常铮再三表示过不会有事,即使有,也不会怪他。但究竟能不能被人看出端倪来,还是事在人为。陶然提前做足了心理建设和实际准备,为了预防车上睡觉睡到常铮肩上去,愣是带了个体积特大的护颈枕上了车。

  他平时是多谨言慎行,从不出格的人,见他终于奇怪了一回,以白漫漫为首的几个小女孩都表示了额外的关切。开车前准时到的人等了一会儿迟到的个别分子,白小姐还特意跑来戳了几下那个枕头,非常狗腿地夸了又夸,还殷勤地询问是哪儿买的,说自己也想去买一个。

  这孩子本质上十分正直,甚至可以说是耿直了。也不知是谁给了她什么错误的启发,或者引导,最近她好像给自己加了一门新功课,就是学习花式赞美老板。因为初学,其姿势之僵硬,态度之诡异,经常让陶然和常铮当面艰难地板着脸不予置评,一转头就笑得半天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