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昇查了查天气,下雨的概率就百分之五十,一半一半,索性不管,背着两大叠材料就出门。
到了外事部的时候,天稍稍暗了些许,雨势积蓄,平昇估计着时间,觉得应该来得及,大不了回学校的那段路淋一会……
可是,等平昇交了材料,重新站在外事部大楼底下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心里骂了回许博书,平昇目测了下跑到公交站台的距离,淋雨是肯定的了,就是覆盖面积——
一声响亮的车鸣。
隔着重重雨幕,平昇看到了坐在车里的温应尧,此刻正朝他看来,原本扣着方向盘的手快速做了个手势。
恍若回到了五年前那漫长的雨季。
平昇装作没看到缓慢移开了视线,过了会,低下头。
温应尧瞧得实在有趣。
又是两声车鸣。
车开到面前,平昇还在装模作样地找手机,眼睛很镇静地不乱瞟。
温应尧敲着方向盘盯人,觉得自己也是多管闲事,年轻人淋点雨怎么了。不过这么想着,车子自动到了人前。
这小子真的很没有礼貌。温应尧加深了这一点印象。
“喂。”温应尧提醒,“我赶飞机,你能快点吗?同学?”最后一声有些刻意,看着平昇的目光多了些压迫。
在温应尧看来,平昇从容不迫,重新拉好书包拉链,背上肩,然后在温应尧忍耐的最后一秒,开门上车。
“……”
何止没礼貌。简直太没礼貌了。温应尧觉得现在的教育真的很有问题。
但是,平昇费了好大劲才控制好自己的动作,不能发抖,不能失态,尤其是眼睛,不能对视,千万不能——
在这个温应尧面前,他有太多的“不能”了。
平昇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准备好见温应尧。
说什么,做什么,无论怎么准备,临到这一刻,几乎就要前功尽弃。
他想抱住他。
他甚至想亲吻他。
深入骨髓的痴念,随着一场相似的雨,变得泛滥,濒临决堤。
雨刷飞快,暴雨倾泻,车里的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配合着雨声,还是有些吵闹。
平昇转头,看着温应尧的侧脸,克制而平稳地正常开口:“谢谢温副。我……有些近视,之前是想找手机打车的……”
温应尧无所谓地点头,目不斜视,继续看路。
“去M大?”
“嗯。”平昇坐直了,一口气堵在胸腔,嗓子口酸酸的,“东门的公交站台放我下来就可以,从那里可以直接上机场高速”。
温应尧转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说完这些,平昇没有一刻停留,彻底把目光投向车窗玻璃外飞溅的雨线,看着它们在快速的风中,被拉长,被扯碎,被丢开。
那些喜欢、迷恋,还有日复一日的不可自拔,其实都应该随着那场他一手酿成的车祸彻底消失才对。
就这样,他和他再也没有交集。
愧疚也好,爱恋也好,都只是他一个人的。
从来都不能是温应尧的。
“听陆培菲说,你是宁市人?”
身旁的人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心疼。
温应尧清了清嗓子,“我在宁市待过一段时间,确实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风景宜人”。
“嗯”,平昇想,你待了三个多月。
“我是宁市人”,说完这句,又低下了头。
雨势小了些,雨刷速度也慢了不少,高负荷运行后,看上去有些疲惫,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过。
温应尧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话这么多,耐心还这么好。
“我看过你的在校成绩,确实很优秀。徐教授的中美联合课题,我当时读书的时候,这个课题还是第一期,许多地方挺不成熟的,不过我看你的课题报告”,温应尧停顿,转头却发现那个被他夸了的人,根本就没有抬起头。只是耳朵有点红,心尖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温应尧很惊讶自己居然能毫不吝啬地说出这四个字:“你很厉害。”
耳朵红得要滴血。
平昇低着头快成一头鸵鸟。
哪有什么优秀,报名课题,只不过是因为课题申请人一栏里有你的名字。
平昇悄悄看了眼温应尧,琢磨来琢磨去,干巴巴说了一句:“徐老师带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