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堪在苗圃只帮了半天忙,就被施理打发回去了,赶紧回去帮我找人,这是施理的原话。张堪知道这事情紧迫,也不好耽搁,麻利地骑着车跑了。施理看着他的摩托车消失在视野中,想起来师兄说让自己学摩托车的事,等小陈的事忙完了,自己也去学学吧,会骑车,出门还是方便许多的。
因为他们祖孙从事职业的特殊性,张堪认识不少社会上的各色人等,就算是那些在地方上呼风唤雨的人士,对着他们通常也要赔上三分笑脸,轻易不敢得罪他们。所以张堪去找人帮忙的时候,还是挺顺利的。既然还在本市,那么就必定要住店或者租房,这样找起来就有根据了。其实这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就个人而言,谁也没那么大的精力去大面积排查,所以常常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无力感。张堪认识的人,在地头上小有势力,下面兄弟马仔多,打听个人,所以还是不算太难的。过了两天,对方就告诉张堪,人已经找到了,就在东城解放路上的一条小街的旅馆里。
张堪通知了施理进城来找人,自己请了半天假。这两天里,施理已经将老郑叫了回来,听见张堪说有小陈的消息,连忙从苗圃赶了过来。
解放路和春风路是两条十字交汇的街,小陈住的那间旅馆,就在春风路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难怪他会去张堪的银行去开户存钱。
施理走进那条叫做同福路的小街,街面顶多就五米宽的样子,这里都是当地百姓自建的私房,房子连着房子,密密匝匝,房屋修得高低不齐,三五层的有,七八层的也有,风格倒是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最丑的那种后现代风格的直筒四方楼,贴着难看得要死的猪肝色或者浅黄色瓷砖,没有一点艺术美感可言。这就是一个城市的真正内芯:拥挤,杂乱。在中国,大部分中小城市都是这个情形。
小街两旁都是铺面,开着各色小店,杂货店、五金店、二手家具店、小吃店、小卖部、成衣店、理发店、小饭馆、小旅馆、麻将馆等等不一而足,各色广告灯箱、招牌、晾晒的衣服被单各自为政,招摇在初秋的午后,真是形形色色,鱼龙混杂,极其嘈杂。老人围在一起摸字牌、聊天,中年人聚在大吊扇下打麻将,小孩子在小街上窜来窜去,嬉戏玩闹。这是一个社会的缩影,但也充满了生活气息施理跟着张堪,躲过了一辆回收破烂的三轮车,又避开了一群正在追逐的孩子,绕过了几件正在滴水的衣服,终于到了最里边的一家小旅店。有一个染成爆炸式红色头发的小伙子看见他们,迎上来:“张大师,来了啊。人就在上面,中午下来了一趟,又上去了,再也没有出来过。”
小伙子穿着无袖球衣,施理看见他赤裸的膀子上纹着一直老鹰,那鹰本来该是威风凛凛气势迫人的,但大概因为做纹身的师傅手艺不算太精,那鹰看起来有点像麻雀。施理差点要笑出声来,但是觉得对方不太像善类,便憋住了。
张堪从兜里拿出钱包,翻了一下,迟疑了一下,抽出一张小粉红,递到小伙子手里:“拿去买包烟抽,谢谢啊,辛苦了。”
小伙子有些不太愿意地接了过来:“张大师,我还有一个兄弟跟我一起来的呢,他去买水去了。”
施理明白,这是人家问他们要跑腿费呢。张堪并不准备再拿钱,只是笑着说:“谢谢啊,辛苦你们了。”
那小伙子年纪也不大,顶多也就二十来岁,就是街头最常见的小混子,平时大概就靠着收点保护费、跑路费生活,头一次碰上张堪这么小气的人,无奈又拿他没办法,这是他们老大的老大交代下来的任务,得罪不起。只能干瞪着眼看着张堪带着施理进去。
要是以前,施理肯定也就无视了,但是在师兄这儿呆了几个月,跟一些客人打交道,也学会了点察言观色。他想想过意不去,又退回来,摸出一百块钱,塞到那小伙子手里:“谢谢你啊,小哥。可以打听一下,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住在哪个房间吗?”
那小伙显然有些喜出望外:“不客气,就住在302号房间,我去确认过,没错的。”
施理笑了一下:“好的,谢谢你。再见啊!”说完追上张堪的脚步。
张堪摸摸鼻头:“干嘛还要给他?一百块已经可以买三四包芙蓉王了。”
施理无奈地翻翻眼珠子:“我们是求人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