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不了煎熬了,他必须做些什么让自己放下。
“妈,问你个事。”一天,趁着陈立玫心情好,杨思远大胆地问道。“李遇安走之前留了什么话没有?”
陈立玫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李遇安的事,愣了一秒后淡淡地回道:“没有。”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走吗?”
“赚完钱了不就走么。”
“……这样。”杨思远说,但他还想挣扎一下:“他真的一句话都没说吗?都没有说什么……祝我高考顺利之类的?”
陈立玫有点烦了,皱皱眉:“没有啊,他要说肯定也跟你说啊。没跟你说那就是不想理你了呗,人家都不理你了你还想着,你……”
她没接着说下去,但杨思远知道她想用什么词形容。
你……贱不贱?
太贱了。
杨思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
下午,窗外的知了竭尽全力地叫喊,以此来对抗灼热的阳光。而这喧闹的抗议并没有得到回应,气温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烫,云彩的尾巴跟着懒惰的风移动,消失在无精打采的树叶后面。
杨思远冲了个凉,靠在窗边晒着头发。明亮的阳光照在他半边身子上,没擦干的水珠反射着光点,让他看上去充满了少年朝气。
只是他垂着眼,眼神中没有一点光亮。那份伪装的朝气就这样被他一双眼睛出卖。
“好热。”杨思远喃喃道,“他屋子里热不热?”
回答他的只有愈加疯狂的知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几天的思考后,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在这个炎热的下午结束这段荒诞的、可笑的、不堪的单恋。
等到接近日落西山的时候,空气终于不再灼得人难受,时不时地有一阵小风刮过,不凉,但比正午的热风舒服很多。他没骑自行车,背着夕阳踏上那条已经走过千万遍的小路。
这一次他无念无想,只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因此居然成功忽略掉了路两旁那些人怪异的目光和谈论,说来这也算是个收获。
到了巷口了,距离里面那个小巷子还有一段,这是最后的路。
杨思远在巷口站了一会儿,背部被余晖烘得热热的,像是被人在身后紧紧抱住。
他又在心中默念了一次自己的决定——
今天,是最后一次来这里。等到太阳下山,如果李遇安还没来,那我就回去,回去忘记他。
其实这是个借口罢了。他想,无论是铭记还是忘却,或许在仪式感的帮助下都会更加轻松一些。就像是长长的一段路,怎么走也走不完,那一定很痛苦,但如果在途中插几个路牌的话,赶路人或许就能够有些目标和目标达成的成就感,从而能够坚持着走完这条路。
同样,忘记一个人很难,是因为自己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放下。既然没有机会,那就自己创造吧。
他心中清楚,李遇安肯定不会回来。所以他这样给自己做了一个决定,看起来好像很自欺欺人,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能忘记他,怎样都行。
他对此没有丝毫地怀疑,于是便毅然走了进去。
他走进了满地余晖的巷口,也走进了上天的圈套,走进了自己给自己搭建的牢房。
当他没有停留地要拐进那个小巷子时,好像这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空气停止流动,蚂蚁停止奔忙,灰尘停止流浪,知了停止叫嚣……只有一个人,提着什么东西,在那扇铁门前站着。
上天啊,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小丑一样,如果把他的故事写出来,那一定是部叫座的荒诞喜剧,可以笑得人眼泪都出来。
李遇安转过身来后,也看到了他。
一瞬间,杨思远什么都忘了。
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都忘了。
他日夜思念了上万个小时的人此时就站在他眼前,他还能想些什么?
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然后他向那个人走去,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如果这是幻觉怎么办?
“你……回来了。”他说。
他用尽全身力气做了三件事:走向他,说出这句话,克制自己不要拥抱他。
……
小屋里。
李遇安没有搬走太多东西,给这个已经空了多日的小屋造成了依旧有人居住的假象,然而桌凳上的尘土却揭开了假象背后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