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就泡面吧,能垫垫肚子就得了,反正他一个人过也凑活惯了,不在乎这一顿。
结果吃完后还没一个小时,胃部就痉挛起来,像放了个绞肉机在里面,整个胃都绞在了一起,疼得他冷汗直冒,手里的笔也掉了下去。
“嘶……呃……”胃痉挛很折磨人,他老早就体会过,只不过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犯过了。
上一次胃疼还是在杨思远家,在那个炎热的夏日午后。
他弓着身子,紧紧捂着胃部,竭力让疼痛减轻一些,然后艰难地挪到床头去拿药。
床头瓶瓶罐罐的很多,止疼药、酒精、消炎药、胃药……还有一瓶未开封的安眠药。
他爬到床头,抄过来一个小瓶子,倒了个药片,也不喝水,就这样一口吞下。
等喉咙中的异物感消失后,他才倒在床上,出了汗的手紧紧攥着那个药瓶。
法莫替丁,杨思远曾经给他拿的就是这个药。
他侧躺着,灯光打在身后,身前是一片阴影,那个小药瓶此时就隐在阴影里,如同那个夏天的回忆一样无法见光。
他看着这药的名字,不禁苦笑一声。
自己好多次想到杨思远,都和疼痛有关。
因为其他原因而想到他的时候也不少,不过只有在以疼痛做引子的时候,记忆才会更加深刻,思念也会更加强烈。
他每一次无法抑制地想到杨思远时,就会逼迫自己忘记他一次,他以为这种重复性的暗示会有用,但事实证明,他每天都在比昨天更多次地思念杨思远。
而那种强迫自己忘记他的暗示,此时也显得十分滑稽,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借口——好,这是最后一次,我这次可以想他,但不能有下次。
每次都是如此,每次都是“这次可以”,每次都是“不能有下次”。
前者他很好地遵守了,后者却从来没成功。
他将药瓶放在床头,拉过被子团成一团,抵在胃部,然后逼自己睡了过去。
……
九月快结束的时候,编辑又来找他,还是以前那个问题。
编辑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现在是毕业生上大学的第一个月,有很多人被拆成了异地恋,也有很多人也因此分了手,她想让他写一篇关于这种现象的文章。
高中毕业,爱情也跟着毕了业。
只是……李遇安的爱情还在留级。不,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从来不敢承认自己那种卑微的、见不得人的感情叫做“爱情”。
他本来还想着推脱,但他因为不是带薪休假,实在是手头紧,需要攒钱,斟酌再三后终于答应下来。
结果答应下来就后悔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下笔。
他对着一张白纸坐了两天,也不知道第一个字该写什么。
果然……自己是写不出这种东西的。
他无声地叹口气,再次放下笔。
第二天,他写了一上午稿子,实在是累了,屋子里又闷,他便又跑去书店看有没有什么他能帮上忙的。
“李哥!你手还没好呢,怎么不好好歇着?”岑欢见他来了,立刻问道。
“是啊,这得养好一阵儿呢,你别忙活了。”
“人手够着呢,你快歇着……”
“就是呀……”
其他人见他来了,也赶忙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到椅子上。
虽然已经习惯了同事们的热情,但他还是有点受宠若惊,想要站起来却又被人按下去。
他总觉得,同事们对他的态度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他们好像对他更关心,也对他有了更多的顾虑。
以前他们玩闹都很放得开,现在只要他在场,他们就会刻意地收敛,然后回避一些比较尖锐的话题,比如哪儿哪儿又发生了斗殴事件。
他们是为了自己好吧。李遇安想。
但自己做了什么能让他们这样做呢?大家只不过是普通的同事而已,这样的关心是不是有点过头?
那时他还对这种关心有点不适应,心里还有点小感动,直到后来,他见过了许多人、经历过了许多事,才发现其实这是很普通也很平常的关心,并不代表自己在他们心中是特殊的地位。这不是说他们不在乎他,这只是证明,他的人生在那时已经匮乏到拿着别人顺手给的糖当宝贝了。他不知道,糖是所有人都有的,给他的那一颗并没有甜许多。
能将所有糖都全数给他的,只有杨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