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妙听了失笑,一边看着满脸茫然李遇安一边走过去和他并排站着。
李遇安说在这里等,就真的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动都不动。
陈妙偷偷抬眼看他。
天气太热,他又忙活了一中午,发梢上挂着点汗珠,脸上也微微出了汗。他大概是在发呆,也不眨眼,直直地看着前边。陈妙想起来,他不忙的时候,好像就是一直这个样子,仿佛失了魂,又仿佛从来没有过什么魂魄。
真是好看的一张脸,可是为什么不会笑呢?陈妙想。
随后关于他父母的事情又撞进了陈妙的大脑,她的心突然一沉,默默低下头去。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笑的吧。她又想。
“车来了。”她正失神,便听见李遇安说了一声。
陈妙一直想方设法忘掉那件事,粉饰太平一样日日和李遇安聊这聊那。可那件事的冲击力终究太大,只是今天的一晃神,就能让她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想起来,仿佛被凌迟。
破天荒的,陈妙终于同意让李遇安付车费。
与前几天一样,李遇安到杨思远楼下下车后,陈妙就回家。
起初李遇安不解,他一直以为陈妙也要去杨思远家。当他终于开口问的时候,陈妙只是狡黠地笑着说:“他们家吵架的时候别人去了就是遭殃。我送你到这里是因为我在追你呀。”说完陈妙便扬长而去,留下一个头疼的李遇安。
快一点半了,李遇安低头看看手表,加快了上楼的步伐。
他敲敲门,却没听见那声熟悉的“来了”。
不在家吗?
他又叩了几声,稍微加大了点力气。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他想或许是杨思远临时有事没来得及告诉他,便打算给他发个短信就返回。
还没掏出手机,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他抬头一看,突然愣住。
那是杨思远,却又不是杨思远。
乌黑的短发、深棕的瞳孔、浅色的嘴唇——这是杨思远。
毛躁的发型、低垂的双眼、向下的嘴角——这又不是杨思远。
他甚至连衣服都没好好穿,T恤有一截卡在裤子里没有拽出来,腰带松垮垮地垂着,脚上蹬着双人字拖。
颓废、无力、沉重、脆弱……
“你……”李遇安进门去,忍不住问了句。
杨思远却罕见地直接打断他:“你要不嫌弃,就进来吧。”
听了这话,李遇安皱皱眉头,他不懂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杨思远一定出了什么事。
杨思远在前边仿佛行尸走肉一样挪动,李遇安便悬着一颗心慢慢跟着他往前走。
这么多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紧张的时候。
一进门,杨思远直接倒在床上蜷缩着。
而李遇安,则是停在门口一步都不敢迈进去,眉头拧得更紧,扯的他额头又泛起疼。
他走哪儿呢?根本没地方走。
地上、桌子上、甚至床上,纷纷散散地都是碎纸片。
有些稍微大一些的纸片,都是皱巴巴的,像是被人用尽全力生生扯开。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去看那衣柜。
衣柜门上再也没有层层叠叠扎上去的画,仍然留在上边的只是一个个细小的孔,无序地排列着,张牙舞爪一样嘲笑着对面床上的人。
“踩吧。直接踩。”他听见杨思远无力的声音传来。
他还是蹲下去,用手拨了拨,清出一条小路来。
他低着头小心地从那小路来走过去,坐到床边,背对着杨思远,没有说话。
“李远啊。”杨思远像平日里一样叫他。
李遇安听见这个带着玩笑意味的称呼,稍微松了一口气,偏头应了句。
“今天,能不上课吗。”杨思远说。
李遇安低头顿了顿,说:“好。那我……”
话未说完,杨思远便说:“你别回去。你别回去。在这儿坐会儿行吗。”
那声音竟带着恳求的语气。
李遇安回头,看着他。
他双腿曲着,胳膊挡着脸,李遇安仿佛看到了这样缩在床上的自己。
“好。”话音落了,他才发现,杨思远胳膊上青了一块。
他想问,却不敢,于是只是默然地坐着。
空调有点嗡嗡作响,此时在落针可闻的屋子里竟显得喧嚣。
窗外的太阳缓慢移动着轨迹,地上的光越拉越长,借着光源,李遇安看见了一小块有些熟悉的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