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远便愣愣地推过去。
李遇安没动作,杨思远也不知道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遇安才叹口气说:“白纸。”
“哦!”杨思远恍然大悟,拿过张白纸来。
李遇安接过纸,坐得离他近了些。
杨思远的半边身子仿佛抽去神经,动也不是静也不是。李遇安低低的声音旋在他耳边,他仿佛能看到他的喉结在一上一下,黑色T恤上清淡的洗衣粉味飘来,他傻子一样看着李遇安在纸上一撇一捺地写。
“你写字太硬。比如你的名字,你写的时候不要每一笔都连在一起,要像这样,留一些空间,不然看起来会很挤。”李遇安一边指着杨思远的名字,一边说。
然而等他把“杨”字写完,也没听见这名字主人的一句回应。
他略有不解,便转过头去看他。
动作进行到三分之二骤然停住,他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杨思远像是丢了魂儿,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一动不动,就算李遇安这时转过头来逼近了他的空间,他也还是那个样子,仿佛没有感知到一样。
此时,两人的距离近到对视都不能同时顾及两只眼,鼻尖只差一抖便能碰到一起。
两人的呼吸交错,李遇安能感有灼热的气息袭来。
霎时间,李遇安耳朵红了。他想动,身体却不听自己使唤。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就此停止。他连咽口水都不敢。
“我……”过了好一会儿,杨思远开口道。
一声唤醒沉睡的空间,李遇安恢复知觉一样猛然转过头去,吐口气,若无其事。
“我知道了。”杨思远说,“你……你继续写吧。”
他看着李遇安扎着头,极其用力又缓慢地写着“思远”两个字,漂亮的收笔将“心”字勾出峰回路转的景色。
视线从黑色的字转到苍白的手,又顺着手向上攀爬,最终在他的脸颊处流连。
出神地盯了半天,杨思远暗骂自己一声,摇摇脑袋。
这半天出奇地难熬,一个小时后终于结束,两人都暗暗地长出一口气。
“我送你。”杨思远故作无事,像平常一样说。
“我今天不用去店里。”李遇安戴上帽子,压了压说道。
“回家吗?那也正好,晚上我和大樊他们一起吃饭,就上次那家,顺路的。”杨思远抓抓脑袋说。
李遇安也不再多说,点点头。
昏暗的楼道里,杨思远试图用更多的话消灭今天的尴尬:“你好像有几天没去店里了,怎么,怕陈妙?”
李遇安险些滑一脚,闷闷地说:“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杨思远摆摆手,道:“她肯定也补作业呢。哎,那是这两天店里人少?都不需要你过去的吗?”
问句抛在楼梯拐角,跟着两人下了一层之后,才等到李遇安的回答:“招了服务员,不需要我了。”
他语气无异,像是叙述一件反复发生的平常事。
杨思远听见“不需要我了”几个字,脚步突然慢了一下,“哦”了一声。
昨夜下过雨,楼下去往车库的路上高低不平,杨思远踏着浅浅的水洼往前走,李遇安则低着头看着水洼躲避。
杨思远载着李遇安,两人罕见地一路无言。
到了路口的时候,杨思远一刹车,道:“到啦。”
“明天我就不用来了吧。”李遇安下了车问道。
“啊……”杨思远抓抓头。
明天他要收拾开学用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确实不用李遇安再过来了。
“嗯,那你明天好好休息。”杨思远说,随后又像想到什么一样说道:“哎,你也快开学了吧,这么久了都没问你什么大学,你也得准备着了啊。”
李遇安闻言愣了一秒,没有回应,扶了扶帽子转身快步走掉,留下一个满脸莫名其妙的杨思远。
饭桌上,一群人却不见秦子良的身影。
有人问了一句:“哎,老秦呢?怎么不过来啊?”
杨思远咬着土豆,微微转头看了眼樊琍。
樊琍正专心致志地剥虾,没有回答。
“他也得收拾开学用的东西吧,毕竟过了大半个中国,肯定挺多要带的。”杨思远一边嚼一边回应。
说是给准大学生的送行饭,真正在场的毕业生也就三四个,一桌子人嘻嘻哈哈谈论的都是彼此上学时候的糗事。
欢声笑语中,樊琍默然地一口一口吃着饭,偶尔搭两句话,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的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