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浊实在说不出口什么“你那里顶着我”之类的话,愤而跳下牛背,说:“我走路回去。”
柳息风面色一变,也像是生气了:“你无缘无故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李惊浊不搭理他,一个人抱着花往前走。
柳息风干脆也从牛背上下来,拉住李惊浊:“到底怎么了?”
李惊浊愤愤向柳息风下腹一看,柳息风也往下一看,裤子平平整整,什么都没有。
李惊浊怀疑地仔细一看,发现柳息风腰间挂着什么东西,隐在罩衫底下。他虎着脸,指一下那包东西,问:“那是什么?”
柳息风拿起挂在腰间的东西,说:“上午买的麻辣牛肉啊。刚才你带我去屋顶的时候我怕不方便拿,就系在腰带上了。”
七拾汤面
原来那个时候柳息风是在系麻辣牛肉。都是要去避难的时候了,这人竟然还想着带上他的麻辣牛肉一起逃亡!
李惊浊再怎么也想不到,一直硌着他的,是牛的肉,而不是什么旁的肉。他现在站在柳息风面前,很是难为情,可又想极力掩饰难为情的来由,只好板着脸说:“我坐在上面,浑身不舒服。”说完,又后悔起来,牛是柳息风牵来的,他什么也没做,现在却一副嫌东嫌西的样子,于是便马上放缓了口气,“要不,你坐着,我给你牵牛。”
柳息风摇头:“都走路吧。”他把牛身上挂着的东西拿下来,拍拍牛屁股,这牛认路,“哞”一声,就顺着原路回去了。
柳息风的肩上一边挂着鞋,一边挂着茶叶,光着脚走。
李惊浊的鞋反正已经弄脏,便没有脱下来,就这么穿着鞋走。他一路走,一路在想,他一直不是一个冒失的人,连上学时回答问题,没有确定的答案,就一定不会开口。为什么一休学回来遇到柳息风,一切都变了,他话多了,而且是俏皮话,是真心话,他也变冲动了,情绪很容易起伏,一个压抑了很久的人突然从他身体了冒出来,宛若另一个生命。
李惊浊去看柳息风的侧脸。
遇见他,才一夜,又一天。
两人一路无话,经过石桥,李惊浊朝柳息风早上指给他的方向看去,流水已经冲走了一切无关的东西,河岸边青草如新。
再走一阵,已经看得见李宅,李惊浊不想分别,就说:“你渴吗?要不要去我家喝杯水?”
柳息风说:“我家有水。”
李惊浊心想:请你来喝水,当然不止是喝水。柳息风明明不是个木讷的人,这时候却装听不明白,肯定还是在生气。
李惊浊又说:“来不来我家吃茶?我记得我父亲收过一套茶具,不比宗姨那里的差,我来泡茶。”
柳息风说:“白天吃过了。”
这人真是可气。
李惊浊说:“白天我请你吃了茶,晚上你请我吃一点牛肉好不好?”
柳息风说:“白天我请你吃了粉。”
李惊浊心想:粉钱明明是我付的,你倒好意思。明明跟周郎说买一斤牛肉是因为有两个人,现在又不肯一起吃。
可是他不敢说出来,怕说了显得他又像在故意找茬。
眼看李宅越来越近,李惊浊不想就在这种气氛中分别,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好借口留住柳息风。
冥思苦想好一阵,都快要到家门口了,李惊浊突然想起来:“哎,对了,你说你准备了一幅没有人、只剩下印章的画,说要给我,画在哪里?给我看看?”
柳息风说:“明天我拿给你。”
李惊浊终于没有办法了,只能说:“好。”
幸好,还有明天。
到了李宅西房边的丁字路口,柳息风说:“再见。”
李惊浊说:“明天见。”
开门进屋,李惊浊才想起今天在集市上没有买任何食材,厨房只有油盐,翻了半天才找到一筒挂面,墙角还有半袋米,也不知道过期没有。他不愿意吃这种东西,加之也没有用这种添柴烧火的灶做过饭,便宁愿晚上不吃东西,反正下午也吃了不少茶点。
不忙吃食,时间又多出许多,可以去书房看书。
李惊浊看非专业书,很少看第二遍,但是他此刻却放着书架上一排没有看过的书不管,先打开抽屉,重读那本《禁止说话》。
读这一遍时,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他不断地重复打开书看文字——盖上书看封面——打开书看文字的动作。他在对比文字和图像,因为越读,他越觉得文章里写的女孩,就是封面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