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_作者:公子优(47)

2019-04-04 公子优

  王家到了,柳息风松开李惊浊的手。

  他们眼前有新修的两个鱼塘,鱼塘和房屋大门前的一块空地上摆了几张麻将桌,但是桌边无人。走到大门正面,堂屋里也摆几麻将桌,此时都坐满了人。一大早就一群人围在一起打麻将,还有不少人在看。

  一个抱孩子的年轻女人说:“来打麻将啊?”

  李惊浊摇头,说:“来交开水渠的钱。”

  女人撇撇嘴,喊:“四爹——”

  柳息风说:“这是在过什么节?”

  女人说:“这是麻将馆,天天过麻将节。”

  柳息风说:“自在。”

  女人说:“那当然自在。”

  李惊浊不赞同地看向柳息风,却因为还有旁人在场,没有多说什么。等了一阵,还没有人出来,李惊浊说:“人不在?还是没听见?”

  女人说:“莫急。他不是耳朵不行,他是脚不行。他脚都烂了好久了,走出来要半天。”

  忽然一阵恶臭传来,女人说:“喏,出来了。”说完就一边摇襁褓里的孩子,一边去看别人打麻将了。

  柳息风皱眉,说:“什么气味?”

  李惊浊一闻就知道那是什么味道,说:“糖尿病足。”

  柳息风想起来,说:“你跟我讲过要截肢的那个。”

  李惊浊点头,说:“严重的话。”

  王四爹拄一根拐杖,一只脚穿着凉拖鞋,一只脚被布包着。他见了李惊浊,说:“来啦。”

  李惊浊拿出一千块钱,说:“以后这样的事,喊我一声就好,不用打电话给我爷爷。”

  王四爹数了数,说:“少两百。”

  李惊浊说:“讲好一千。”

  王四爹说:“开渠工人涨价了。一千二。”

  李惊浊说:“一晚上就涨价了。”

  王四爹说:“现在就是这样的。什么东西都是,一晚上就涨价。新时代,瞬息万变,是吧。”

  李惊浊又拿出两百,说:“写一张收据吧。”

  王四爹写好收据,说:“要打麻将,随时欢迎。”

  李惊浊说:“哪天开渠?”

  王四爹说:“七月初三。”

  李惊浊记不清农历,柳息风说:“八月十三号。”

  李惊浊说:“快了,下周一。”

  王四爹见没话了,便客气说:“好走。”

  李惊浊说:“去医院看下脚吧。”

  王四爹不高兴了,说:“嫌臭啊,又没有要你闻。”

  李惊浊说:“应该挺严重的。视力有问题吗?”

  王四爹一愣,说:“我这个年纪,就是老眼昏花的年纪。又不是你们细伢子,我眼睛早就看不清了。”

  李惊浊说:“去医院检查一下。应该是糖尿病影响了视力,脚也是同一个原因引起的。”

  王四爹突然火了,破口大骂道:“都是扯卵淡的!你也扯卵淡!我眼睛看不清,要医生给我治眼睛,他倒好,要给我治什么糖尿病!检查做一大堆,把天都要说塌下来,还不是想多收我的钱?我看透了!我是不会再去医院了,我自己的脚,我自己买药敷,敷几天就好了。”

  那一瞬间李惊浊本不想管他了,反正也不是自己负责的病人,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说,可能面前这只脚就要截肢,或者再久一点,整条腿都保不住了。所以他耐着性子说:“敷药多少天了?什么药?有好转吗?”

  王四爹说:“吕大夫给我开的方子。不要你管,你走,你走。”

  李惊浊说:“我讲实话,糖尿病如果不治,整条腿都保不住。去正规医院看看,应该还来得及。”

  王四爹拿起墙角的一根扫把,一瘸一拐地来打李惊浊:“还不走!打死你这个鬼崽子!居然敢咒我!”

  柳息风拉一把李惊浊,两人从王家跑了出来。

  柳息风边跑边忍不住笑,李惊浊说:“你笑什么?”

  柳息风说:“小李医生好心给人看个病,差点挨了打。”

  李惊浊无奈:“你还笑。”

  柳息风笑完,又叹一口气,半晌吐出四个字:“魔幻农村。”

  李惊浊说:“你又文思泉涌了?我高兴不起来。也不知道他刚才讲的吕大夫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怎么有这样治病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柳息风说:“国际名校,克莱登大学。”①

  李惊浊说:“你又开玩笑。”

  柳息风说:“我不开玩笑了。你准备怎么办?讲起来,这个吕大夫,我还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