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_作者:公子优(64)

2019-04-04 公子优

  柳息风补充说:“不是答应,是欢迎。”

  挂了电话,李惊浊便开始收拾要带的东西。柳息风什么也不收拾,光站在一边指挥李惊浊,要带笔墨,好画画给他看;要带点心,以免路上饿;还要带他的遮阳伞,不能晒到同游的妹妹。

  李惊浊闷头收拾,一句话不讲。

  等司机来了,李惊浊放了行李,便坐到后排,还没等柳息风进来,就把车门关了。柳息风手上拎一袋荔枝走到车边,前后一瞧,直接坐到副驾驶去,跟司机聊了起来。

  司机四五十岁模样,讲一口方言,柳息风也跟着讲一口方言,二人一路上聊太平镇二十年变迁。聊到半途,司机趁一个红绿灯的时候盯着柳息风瞧,不信以柳息风的年龄能知道那么久远的事。二人聊得尽兴,李惊浊本还坐在后排生气,可不知不觉也被前排的对话吸引,觉得自己这气生得没有意思。

  路经宗姨家,司机停车,李惊浊下车去接雪浓。雪浓留一头男生的短发,穿一条无袖腰间有镂空的白色裙子,一双裸色芭蕾平底鞋,拎一只小包,已经在门前等。她见到李惊浊,点一下头,也不讲话,只跟着李惊浊一起坐到车后排。

  司机发车,李惊浊介绍柳息风和雪浓认识。雪浓从反光镜里看柳息风,点点头,不讲话。柳息风从前面递一串荔枝给雪浓。雪浓说:“剥荔枝,汁水黏手。”

  柳息风再递上一包湿纸巾。雪浓道谢,接过荔枝和纸巾。

  李惊浊说:“我也要吃荔枝。”

  柳息风也递给他一串,他不接,也学着雪浓说:“剥荔枝黏手。”

  雪浓笑起来,抽一张纸巾给他。

  柳息风却将那串递过来的荔枝收回去,剥好,才重新递给李惊浊。荔枝皮去了,只剩一串晶莹的荔枝肉悬在枝头,只需一口咬下,吐核就好,手都不必弄脏,再没有更方便的了。

  这是区别对待了。李惊浊不好意思去看雪浓,反瞪着柳息风,以眼神暗示:做这么明显,你想干什么?

  柳息风斜眼回他:你说呢?车上一股酸味,你又想干什么?

  二十七拾堆烟

  李惊浊在眼神对战中败下阵来,埋头去吃荔枝。

  吃着,李惊浊想起带雪浓同行的目的,便说:“雪浓学文科还是理科?还是现在文理不分科了?”

  雪浓说:“我们这届还分,下届就不分了。我选的理科。”

  李惊浊问了几句,便问到各科难易,又问到成绩。雪浓不讲话。李惊浊自知这样只是讨人厌,但当别人家的孩子,可不就是来讨厌的么?要讲学习,成绩总是绕不过去的话题。

  这时,柳息风却问:“雪浓课余喜欢做什么?”

  雪浓有些防备,以为柳息风也要跟她讲成绩,只说:“也不做什么。”

  柳息风说:“我觉得你喜欢看书。”

  雪浓惊讶,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柳息风不答,而说:“喜欢看小说。”

  雪浓说:“嗯。”

  柳息风笑着说:“你喜欢看谁的小说?说不定我们一样。”

  李惊浊无语,绝不可能一样,他还记得他帮柳息风包书的时候包到过三个不同版本的《金瓶梅》,其中有一本插图版,某几页几乎被翻烂。

  雪浓不肯讲,柳息风提议:“你讲一个,我讲一个,我们同时讲。”

  李惊浊觉得幼稚,雪浓却迟疑点头,柳息风说:“三,二,一——”

  “杨柳堆烟。”

  “杨柳堆烟。”

  雪浓更加惊讶地看向柳息风,说:“你也喜欢烟老师?”

  李惊浊也没想到,柳息风能和雪浓同时说出一模一样的名字来。

  阅读是件私密的事,审美相同就足以惺惺相惜,它可以将二十九岁的男人和十七岁的女孩拉近到一种不寻常的距离。雪浓一下子对柳息风刮目相看,认定他不是一个“无趣的大人”,而是一个有情怀的、老朽(对这位十七岁的少女来讲,二十九岁是她永远不会到达的年龄)身体里装着少年灵魂的人。从这一刻开始,李惊浊在她心中被划进叔叔的范畴,是老师与家长的同类人,而柳息风被称作哥哥,是可以畅聊文学的知己。

  柳息风点头,雪浓便又问:“息风哥最喜欢烟老师的哪一本书?”

  柳息风看一眼她的打扮,说:“《跌云记》。”

  雪浓也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裙子,说:“你……看出来了?”

  柳息风说:“实在很像,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