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曾经溢满了爱慕的眼睛里,是满满的鄙夷和冷漠。
心脏那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揉捏着,疼得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简徵的眼睛:“别这样看着我……小徵,别说这样的话气我,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呦,让顾总难受了, 是我不对。这样吧,顾总可能是对看到的不满意,要么先看货再付定金吗?”简徵嘲讽地冷笑着, 索性把外套脱了,里面的领口往下一拉, “怎么样?你还满意不?”
顾聿行定定地看着简徵露出来的脖颈和前胸,那里有很清晰的一道领口印子, 下面的肌肤和从前一样白皙滑嫩,而上面的则是晒过的小麦色,残忍地揭示着这个夏天简徵受过的苦。
身体被用力地推开了,简徵脱离了他的桎梏。
“不满意那就算了,”简徵轻佻地笑了笑, “顾总眼光高,我这样的当然入不了眼。”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去拉门,“你请回吧, 大家都混口饭吃,你就别赶尽杀绝,要是弄得我连剧组都待不下去,我就只能去扫大街了。”
手被拉住了,顾聿行哑声恳求:“小徵,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原谅什么?”简徵笑嘻嘻地道,“我一个小人物有什么资格原谅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大老板?顾总你别说笑啊,只求你高抬贵手,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你别笑了……”顾聿行去撸他的脸,想要把那翘起的嘴角压下去,“小徵你别笑了……”
简徵的身体僵了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顾聿行,所有的伪装在那一刻尽数褪去,眼里是难以掩饰的绝望:“你要我原谅你?”
“是,你要我做什么?”顾聿行急急地问。
“行,你让我爷爷醒过来,醒过来我就原谅你……”简徵的声音颤抖,“你能吗?”
“你能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度,嘶声叫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破锣一般强忍的抽气声,“只要他能醒过来,我就不再恨你了,顾聿行,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有本事让我爷爷醒过来啊!”
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起,突突地跳动着,脸上酒精的红潮还没完全褪去,眼睛里血红一片,整个人都在哆嗦。
顾聿行又惊又惧,用力地抱紧了他,想让他平静下来:“小徵……小徵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眼泪滚落了下来,简徵哭了。
近两百天的痛悔在这一刻汹涌袭来,最亲的爷爷因为他而接近死亡,举目无亲、身无分文,他咬着牙挺了过来,可现在,顾聿行掀开了他最后的伪装。
“对不起,小徵。”顾聿行亲吻着他的眼泪喃喃地重复着,他想不出别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歉疚和后悔,只能一遍遍地说着那三个字,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简徵的痛苦。
简徵却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力气很大,顾聿行不敢再用力,只好放弃了再度抱住简徵的念头,放开手臂一叠声地道:“小徵,我不强迫你,你冷静一下,别伤到自己!”
“你走,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能过得好好的。”简徵推搡着他往外走。
顾聿行狼狈地一路后退,终于被推出了房间,门“砰”地一下合上了。
隐隐的抽噎声从门缝里传来,越来越轻,渐渐消失在静谧的空气中。
他呆滞了片刻,敲了敲门,低声道:“小徵,我走了,你别太伤心了,我……”
他说不出话来。
此刻的抚慰是多么得苍白无力,这半年来的伤痛,如论如何都无法用简单的语言来平息。
出了酒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顾聿行在门口站了片刻,只觉得袖口、领子里都灌满了一阵阵的寒风。
几近沮丧的心情重新振作了起来。
沉浸于后悔于事无补,也不是他顾聿行行事的风格。
他规划好的人生,仿佛一颗参天大树,根深叶茂地生长着,唯有一根名叫简徵的分叉旁逸斜出,他曾经想要修枝,却没曾想,修过的伤口汩汩流出血来,再也无法愈合。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养护这根分叉,让它和主支一起相依相伴,茁壮成长。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简徵,总有一天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