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刺耳尖锐的声音从後方传来,紧随而来的震动几乎让叶轻舟整个人往前一倾,鼻梁上的眼镜差点儿跟著甩飞出去。
叶轻舟第一时间踩了刹车,迅速地往旁边一瞧,一辆黑色路虎就靠在他後方边上,而在叶轻舟往後头看的时候,车主也从上方高高在上地瞥了眼下来,就算戴著墨镜,叶轻舟也没遗漏对方那显然不耐烦的撇嘴样儿。
大清早碰上这种事儿,任谁都不会有什麽好脸色。叶轻舟心里也恼得很,分明是这家夥从後边儿撞上来的,那啥样儿,倒还是他的不是了?
总之他俩还算合作,一起把车子开到了边儿上,省得在马路中间妨碍他人行驶。
叶轻舟感觉撞的那一下是绝对不轻的,等到下车看的时候差点儿没岔了气──左边後车尾直接撞扁了,还刮了老长的一条刮痕。对方那辆路虎倒是只损了一个小边角,凹了一小片儿,没仔细看还瞧不太出来。
路虎车主也刚好下车来,连墨镜都没摘,就淡淡的瞥了眼这台蓝色捷达的惨状,接著就掏出了张名片,往叶轻舟面前一递,“我赶时间,车子修了多少钱,直接拨这个号码。”
叶轻舟还没往那名片上看一眼,见对方压根不想多说话似的掉头就要上车,忽然就来了气,忙拽住男人的手臂拦著他。
“这位先生,你这是什麽态度?好歹也给个解释──”叶轻舟当然不认为这种开得起百万豪车的有钱人会赖账,但是车子无缘无故让人撞了,对方还这麽一副态度,叶轻舟就是个软柿子也得憋出火来。
男人看了眼叶轻舟拽著他的手,那眼眉微微拧了起来,紧接著就有些不善地将手臂抽了回来。虽说常年在医院里让他瞧起来苍白些,但是叶轻舟的身子绝对算不上孱弱。这男人的劲道却大得很,硬是把叶轻舟扯得往旁退了一步。
“我撞了你的车,修理费用一切由我承担,如果这样你还不满意,请问你还想要什麽解释?”
“我……”似乎是被对方近乎嚣张的态度给震慑住了,叶轻舟一时半会儿竟不晓得该怎麽接下去。
事实上对方只要没推脱责任,这事儿也就这麽揭过去了。叶轻舟只好眼睁睁地看著那男人扭头上车,在关上车门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是在瞪著自己一样地盯著看了几秒锺。
直到那辆黑色路虎扬长而去,叶轻舟才有些灰溜溜地回到了车子里。
他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这些年在医院几乎磨去了他所有的棱角,如果放在早些年,也许他还会吵著要对方好歹道个歉什麽的……
叶轻舟自嘲地一笑,争得一时之气又有何用?弄个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种事儿他碰上的还嫌少麽?
重新发动车子之前,他看了眼那张名片。
黑底白字,上头印著“XX银行”,接著是“夏少谦”,XX银行总行执行总监之类的字样。
叶轻舟将名片收了起来。
骨气,对一个还有二十年房贷的小医生来说,是无法消受的奢侈品。
叶轻舟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一脚踩进大厅里就怔愣住。
他方才进来得匆忙没仔细著,这一抬头才发现大堂里堵了好一大拨人,黄色冥纸跟著那顿挫昂扬的哭声满天飘,那拉开的白布条上还写了血淋淋的几个大字──医德沦丧,丧尽天良!
前头那儿像是病人家属的一夥人正在卖力嚎著,医院里的几个年轻医生一脸焦头烂额,十几个保安勉强在前边儿挡著,可抵不住对方的人海战术,一直遭到节节逼退。
“人刚送来的时候本来还可以的,你们说得马上开刀,开就这麽开死了!老头儿最後一面都没见上!”
“你们医院就知道叫人签霸王条款!总之死了人就不关你们的事儿!”
尖锐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叶轻舟压低了脑袋往边道走──这种死者家属来闹的事儿天天都有,区别在於天天一小吵,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就来单大的。大门里外堵满了人,三教九流一应俱全,一些干脆直接在医院里抽起了烟,烟蒂掉得满地都是,前头的死者家属哭得呼天抢地,被推出来扛事儿的几个主任不断揩汗,说得口舌干燥也抵不住对方吼一嗓子。
叶轻舟这才将东西放在休息室里,那边儿护士就急匆匆来拉住了人,脸色难看地急道:“小叶,刘主任刚才还在找你呐,你怎麽这时候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