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奕珩。”魏燃拉住他的胳膊。
被大力甩开。
又去拉。
又被甩开。
“我警告你,别碰我。”
一句狠话撂得平平无奇,没咬牙切齿,更没一字一顿,甚至连音量都没放大分毫,语气就跟说“魏燃别闹”没什么区别。
但魏燃就是不敢再第三次伸手去拉人了,他定在原地,有些怔愣,这才发现傅奕珩黑沉的眸子里燃烧着火光,额角白皙的皮肤下暴起骇人的青筋。他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傅老师,他真实地慌乱起来,哪怕是股市崩盘,项目亏损,他都没如此慌乱过。
傅奕珩没给他重振旗鼓的机会,大步流星地跨出了餐厅,一路下到停车场,取了车,往回奔逃。
是的,奔逃。
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这场奇袭战役他被打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早该发现其中蹊跷的。从那场莫名其妙的车祸就该察觉到不对劲的。
看来小混蛋过得挺好,人模人样的。
这是好事,总算否极泰来熬出了头,该庆幸才对。
既然过得好,还回来找我干什么?
整整四年,消失了整整四年,现在想起来还有我这号人了?
呵,开口就是傅老师,做出那种事他怎么还好意思叫得出口?说什么一分一秒都没停止过想念,谁敢信?谁信谁傻逼……
傅奕珩心绪暴走,有点失控,开出近两公里,才发现外面下着雨,雨势渐大,视野模糊,连忙打开雨刮器,一分神,红灯差点没刹住。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很不对,他几乎从未有过注意力涣散到这种程度的时候。
绿灯亮了,后面的车辆半秒钟都等不得,暴躁地狂按喇叭。傅奕珩这人催不得,越催越慢条斯理,后面那辆本田的车主都快把喇叭按废了,沃尔沃才在雨幕中慢悠悠地点火起步,以匀速四十码的龟速老老实实靠右行驶。
挡风玻璃不断被砸下来的雨水覆盖,又不断被兢兢业业的雨刮器刮走,留下半圆的轨道痕迹。
他不一样了。
果然,这世上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变化。
傅奕珩说不上来突然涌出的这股子落寞是什么劲儿,直接盖过了怒火和愤恨,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有什么可落寞的呢?
后面又传来哔哔的喇叭声,强硬地打断了所有思路,傅奕珩有点烦,心想我开个四十码,不变道不抢道又没挡路,你老追着我按喇叭是几个意思?
他本来就窝着火,被一激,立马换挡提速,想甩开那辆没事就乱按喇叭的暴躁丰田。
没想到的是,丰田车主可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硬茬,看他加速,轰一脚油门,从后面绕上来,再强行变道,加塞到他前面,接着就开玩笑似的突然减速!
这是摆明了故意憋车呢。
傅奕珩被他这一手搞了个措手不及,连忙踩了一脚刹车,要不是他反应快,惯性使然,就会直接撞上去,好在后面跟着的车辆也开得很走心,及时减速,否则极有可能酿成重大的追尾事故!
遇上这种神经病似的恶意挑衅,尤其是险些殃及他人的,教养再好,也很难控制住胸腔内暴涨的怒火。
傅奕珩靠边泊车,那辆本田也跟着停在了前方不远处,车上有人冒雨下来,长手长腿,身材高挑。原先整齐服帖的西装外套被脱下了,风纪扣解开了,连领带也不翼而飞,一件高档白衬衣被雨淋得湿透,狼狈地贴在身上,勾勒出颀长精悍的腰身。
眼熟得很,不是魏燃那个混账玩意儿又是谁?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傅奕珩气笑了,捞过后座上常备的雨伞,拉开车门,撑起伞,好整以暇地站在车边等人过来。
车灯照亮两簇细密的雨帘,不断有大大小小的车辆从身边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裤脚。
雨声,发动机轰鸣声,太阳穴烦不胜烦的鼓噪声。
那人停在两步远的地方,深褐色的眸子在雨幕里像被洗过一样,亮得瘆人,赤.裸裸的热切和侵略意味发散出来,仿佛一匹饿了太久的狼,盯住傅奕珩的目光跟盯紧食物一般无二,一瞬不瞬,占有欲能化为实质。雨水从眉毛和眼睫上滑落,他抿着唇,不说话,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透着势在必得的野性。
这副样子,倒又跟四年前那个一无所有但自负轻狂的少年无限重合了。
傅奕珩本应停下来怀念一下,但他这会儿根本无法理智思考,对峙长达一分钟,他扔了伞,提气冲上去,给了小混蛋结结实实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