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燃的沉默印证了他的猜想。
“那我有点不明白。”傅奕珩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子前倾,盯着魏燃,“她对你这么过分,你为什么一再退让?这不像你的性格。魏燃,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把柄握在她手上?如果有的话,请一定告诉我,好吗?老师帮你解决。”
“把柄?”魏燃摇头,“没有了。她手上可能确实捏着一些对我妈而言不怎么光彩的东西,但我无所谓。人都走了,名声算什么?我妈肯定也这么想,她活着的时候就没有的东西,死了更不会在乎了。”
傅奕珩觉得他这态度有问题,不太赞同:“但对你或多或少会造成影响,言论的杀伤力总是我们难以想象的。”
“我没那么娇气。”魏燃换了个坐姿,蹲在椅子上,撑着头,这是他放松下来的肢体语言,“至于我为什么不跟章漪计较,说来话长。”
傅奕珩:“那就长话短说。”
“……”魏燃抬眼瞄了傅老师两眼,忍不住跑个题,“您对我的事儿好像特别上心?”
“难道这不是天经地义?”傅奕珩抱起双臂,又搬出那套万能膏药一样的说辞,“我是你的班主任。”
“行行行,班主任。”魏燃的手摸向背包里的烟,被傅老师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又悻悻地缩回来,捻了捻指头,“唉,其实也没啥,我就是觉得她也挺可怜的,犯不着搞个鱼死网破。”
“可怜?”傅奕珩两条眉毛能拧成麻花,“抱歉,是我听错了吗?我是真没在这位女同学所做的那些事,以及她今天在会议室里的表现上,看出任何值得怜悯的地方。”
“那是她会演。”魏燃冷哼了一声,“这丫头将来要是去拍电影儿,估计能拿奥斯卡。真的,妥妥儿的影后级别。”
损完,他顿了顿,又自嘲起来:“不过这也正常,我们这样的人,都爱演,演得也都挺像那么回事儿。”
傅奕珩不敢苟同:“比起她,你差得远了。”
“我就把这句当成是夸我了。”
魏燃冲他笑了笑,笑意未及眼底。
傅奕珩看出来他意兴阑珊,不想再继续往下说,也就不强人所难,收拾了碗筷,叮嘱他记得给伤口换药,说了晚安,就回了卧室。
半夜,傅老师是被渴醒的,怕打扰魏燃睡觉,摸着黑去客厅倒水喝,进了客厅,发现沙发上空荡荡的。一转眼,人窝在阳台上,正开着窗户抽烟呢。
既然都醒着,傅奕珩也就没再收着脚步声,走过去,板起脸:“偷偷摸摸的,人小,烟瘾挺大。”
说着,就要伸手去摘魏燃咬在嘴里的烟,魏燃不放,撇过头,声音被过量的烟草燎得沙哑:“别闹,这又不是在学校。”
对峙了一会儿,傅奕珩也没坚持,伸手把窗户开得大了些,夜风吹散烟味,鼓动起身后推拉门的门帘,哗哗作响。
静静地陪着站了会儿,魏燃突然开口:“我跟她高一那会儿在校外认识的。”
“她?谁?”
“章漪。”
“哦。”
“在我妈的那个场子里。对了,高一那时候我妈还活着,就是精神不太稳定,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就去场子里混着,能赚一点是一点。”
傅奕珩的表情有点空白,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
为了方便他理解,魏燃还贴心地加上注脚:“唔……场子就是类似夜总会的地方。”
傅奕珩觉得自己可能在梦游,匪夷所思了:“你说你跟章漪是在那种场所认识的?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还能怎么,她也是场中人呗,跟我妈是同行。”魏燃抿着唇,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那迫切的样子,像是要吸进地球上最后一口氧气,“十四岁以后,我就开始每天接我妈下班。高一暑假,有一天我去接她,正好碰上几个手脚不规矩的客人给我妈灌酒,灌醉了好带走,管事儿的都是王八蛋,死活拦着不让我上前,妈的,我急得眼都红了,手里要是有把刀立马就能上去砍人。没轮到我发飙,章漪就过来了,她帮我妈挡酒,女孩儿年轻漂亮又会说软话,很快就转移了那帮臭男人的注意,几个人丢开我妈,全围着她转悠去了。”
“后来她有没有被带出去我就不知道了,估计也悬,那几个男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我妈之前在我跟前提到过她,说她一个小女孩,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挺不容易的,肯定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也不会来干这种不体面的活儿。加上平时也投缘,每回见着都管我妈叫茉莉姐。所以那次之后,每回再去接我妈,我都给她捎点吃的喝的小零嘴儿,算是谢谢她吧,也巴着她有事儿没事儿多照顾点咱茉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