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兴趣,”路易斯打断他,“你要检查,还是解剖,跟我无关。”
他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巨响,路易斯心下一惊,猛地抬头,恰好撞上钟子阳惊愕的双眼。
钟子阳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捏紧手中的糖袋子,当机立断,转头飞快往楼下跑去。
目睹全程的尼娅:“oops……”
兰斯扬起眉:“路易斯,怎么了?”
路易斯收回目光,藏在桌底下的手紧紧握成拳,语气淡漠:“没什么,我该工作了。”
“行吧,有事再联系。”
他关上屏幕,哗啦一下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冲出门口。
钟子阳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待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出了村子,身处浓重白雾之间,根本不知东南西北。他实在是走不动,便随意找了一堵断墙,跌坐在墙角下。钟子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咽喉鼻腔全都泛着血腥味,胸口撕裂般疼痛,犹如溺水一样难受。
他突然想起自己降生的那天。
钟子阳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也不知道自己的寿命有多长,他曾好奇问过路易斯,但后者并未给出确切的答案。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活一年……不,现在是一年零三个月。他什么都来不及做,一生在眨眼间呼啸而过,想象的未来还没开始,就已经走向结束。
还是以那种方式。
解剖两个字带着利刃,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全身上下处处发痛。从路易斯口中说出来,更是令他觉得骨头都在疼,心脏一阵酸胀,愤怒和难过宛如灭顶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钟子阳看着手中的橘子糖抽了抽鼻子,想把它扔了,却又舍不得,犹豫许久,依旧将它紧紧捏在手中。
他脸上倏地一凉,抬头一看,豆大的雨滴落下来,越发有往暴雨发展的趋势。断墙边空荡荡的,钟子阳不得不重新找地方避雨,他扶着墙站起来,随意找了个方向又走了一段,总算找到一间空无一人的屋子。
钟子阳原本还有些犹豫,结果他前脚踏进门口,后脚大雨便哗啦一下倾盆而下,他无可奈何,只能走进屋内。
屋子很小,但还算整洁,就是空气里好像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习惯了以后,倒也不算难以接受。再往里走,其实还有一道门,锁得牢牢的,钟子阳看打不开便放弃了,随意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抱膝蜷成一团。
路易斯也许正在找自己,他想,也是,自己这么重要的实验品,丢了可没法跟那个人交代。
钟子阳其实还没想好究竟要不要回提洛斯,他完全能趁这次机会逃走,手上这袋橘子糖足够支撑他逃到别的村子里,改名换姓,没人会知道他是仿生人,他可以用人类的身份活到自然休眠为止。
可他也知道,自己舍不得刘婶,舍不得热情的村民,还有一点……舍不得路易斯。
好吧,钟子阳承认,比一点还要多好多。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钟子阳想得头脑发胀,他抵不过上涌的困意,决定靠着墙小憩一阵,等到雨停了再说。
他刚睡着没过多久,屋内那道铁门轰然而开,露出一道看不见底的阶梯。两个戴着口罩的人走出来,停在钟子阳身旁。
“没想到还真能碰见送上门的,”其中一人嬉笑道,“新来那款玩意儿用来催眠还挺不错,除了味道大了点。”
“再让那边改进一下吧。”另一人蹲**,往钟子阳嘴里塞了颗药,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几眼,“带回去做个检查,看着眼生,说不定是个新款。”
他俩一人一边将钟子阳架起往前走了几步,先说话的人瞧见他手里的糖袋子,用力把它扯出来看了看:“这什么东西?糖?”
“别管了,赶紧回去,还得写报告。”
“也是。”
他把那袋橘子糖随手扔到角落,和同伴一起把钟子阳带进门内,铁门落锁,屋子里重归寂静。
钟子阳感觉自己一直浑浑噩噩的,意识模糊的时间比清醒的更多,只知道有人一直拉着他做各种各样的检查,末了就给他塞一颗糖,长得跟以前的一样,味道却是怪怪的。他以为是路易斯,刚开始种种卖惨哀求,无一得到回应,到后来他实在生气,说什么也不肯再吃那颗糖,抱怨对方故意用这么难吃的糖来敷衍自己不止,还要逼自己做这么多破检查。
那人听了以后,好像笑了一下,对他说:“这样吧,你每天吃三颗,检查就不做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