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情况变得有点微妙,僵持是一种很令人难受的局面,不止如此,更是体力和精神的双重考验。艾伦的手臂在半空纹丝不动,他曾有整个晚上练习对准同一个目标瞄准,日复一日,各种枪械。杜鲁曼很快在这样的对峙中开始动摇,尽管他也是个习惯与枪为伍的人,但枪械并不是他赖以为生的道具,他在武器上花费的时间远不及花在女人、金钱和其他黑道家族之间的勾心斗角来得多。当发现自己的手臂在长时间瞄准中开始摇晃时,杜鲁曼有了一点焦虑,但他掩饰得很好,反而是多姆显得很不耐烦,他看不出僵持双方有什麽明显不同。
“要我动手吗?”多姆问,“我可以不让他死,只是让他流点血。”
杜鲁曼没有说话,艾伦的枪口移开了。这个举动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枪口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往右侧偏移了一点,接著是巨大而惊人的枪声,子弹擦过杜鲁曼的耳朵射向後面的墙壁。等杜鲁曼回过神来,艾伦的枪口又再度对准他的额头。
“现在我们可以谈判了。”艾伦向他微笑。不管在怎样激烈、愤怒和冲动的情况下,微笑都能使他情绪稳定,恢复镇定──这是狡狐的策略,过激的呼吸会破坏精准,微笑、放松。艾伦从杜鲁曼的脸上看到一些不悦,刚才那一枪似乎坏了好事,为了隐秘行动,他预先准备了消音器。
艾伦以一种愉快的口吻说:“现在会发生什麽事?”
“什麽也不会发生。”杜鲁曼说,“只会加速你们的死亡。”
“我很感兴趣,你们到底有什麽计划,你似乎早就对我有所怀疑,我有破绽吗?”艾伦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即使有破绽也不该被杜鲁曼发现,他在头目面前表演的机会不多。
杜鲁曼说:“你认为自己没有破绽,不错,在打翻林克之前你确实表现得像个真正的孬种,有点小聪明,看不出的别有用心。我在你和其他可疑名单之间犹豫了很久,记得第二次清洗日你对我说的话吗?”
“我说了什麽?”
“你说有一条出路,你向我承诺一条能走出监狱的路。”
“出了什麽问题?”
“没什麽问题,只是你让我觉得很碍事。”
艾伦了然地舒了口气,如果不是互相用枪顶著对方,看起来他们倒像是在轻松聊天。
“我知道你们的计划了。”艾伦说,“你们的最终目的肯定是越狱,说不定还是个惊天动地的大行动,而监狱的出路是秘密,万一事先被我……被维克.弗吉尔这样的家夥发现就糟糕了。更让人头疼的是维克.弗吉尔不知耍了什麽花样让监狱长对他青眼相看,监狱长甚至给过他一份维修线路更换灯泡的工作,小偷又是个潜入高手,开锁行家。你觉得真让他找到出路可不是件好事,你们的行动在付诸实施之前还是尽量保密为好,连林克都被蒙在鼓里。”
艾伦看著他:“你们计划放走多少人?十个,二十个,保罗和林克不在名单列表里?”
杜鲁曼不会回答诸如此类挑衅意味浓烈的问题,他的手臂有些发沈,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扣动扳机,但艾伦刚才那一枪让他有些犹豫,而且至今为止眼前的枪口没有丝毫晃动。他是怎麽做到的,让自己成为一个稳固的枪托,让枪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至少在枪战这一点上,杜鲁曼的信心开始退却,不明真相的多姆倒是信心十足,对准麦克的刀子没有丝毫松懈。
艾伦从刚进门时的剑拔弩张转而变得轻松自如,他对杜鲁曼说:“想听我说故事吗?”
不只是杜鲁曼本人,多姆和另外两个同夥也同样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松懈。艾伦的目光往房间中央一扫而过,他的分神令人觉得一定有什麽欲擒故纵的诡计,因此没有任何人有进一步的反应。这时麦克反而成了最悠闲的人,艾伦目光经过时,他将右腿放到左腿的膝盖上,向後靠著椅背,面带微笑,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艾伦也露出笑容,回顾一下以往的经历,要是杜鲁曼知道这两个看似已经无计可施的对手曾在十多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军包围下,仍然能够旁若无人地亲吻,就一定不会再觉得己方在人数上占优势。
“如果没人反对,故事会就此开始。”艾伦轻松地说,“从谁先说起?”
“有人反对。”杜鲁曼说,“我并不想听你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