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走了吗?”艾伦顾左右而言他,“我会带走你的剧本,睡前故事需要它。”
“艾伦。”
“艾伦,艾伦,艾伦。你每年叫我的名字不下一万次,可不是因为亲昵,我希望你可以开始叫我斯科特先生,这样我们就只有工作关系了。”
“艾伦。”
“一万零一次。”
“这次的委托很重要。”
“是的,重要到你必须像个导演一样按部就班地开始排演。”
“不要连累别人。”
“可你又给我安排了什麽角色?我像只鸭子吗,翘著屁股走路摇摆,等著别人从後面踢来的一脚。”
“我总要担心别人踢你时被你一枪穿心。”
“我不是暴力狂。”
“只是有些久而厌倦。”露比无形的枪总是更精确。
艾伦走近自己的椅子,他刚站起来,走了一圈,现在又重新回到这里。他在想一件奇怪的事。
“国王是谁。”他狐疑地问。
“是你不该知道的一个人。”
“所以我的回答只能是不知道,这样我会捉襟见肘。”
“国王会叫你的名字,不是维克.弗吉尔,是你的名字,那个我一年要叫上一万零一次的名字。如果他叫你,你就得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他会给我带来什麽?”
“机会。”
“我不需要别人创造的机会。”
“看好你的目标。他叫马卡斯,你可能找不到他,人们叫他图钉,因为他总能在不起眼的地方让你流血,尽管伤口只有针尖大,可毒液让你苦不堪言。”
“还有呢?”
“你会遇到很多人,但只有国王是可靠的,即使是同样风格的人你也只能谨慎相信一个。”
“什麽是同样风格?”
“有国王就有王国,也许,我还没决定,你需要公主吗?”
“谁扮演骑士?”
露比看著墙,夹著半截铅笔的手晃了晃,这种随意的肢体语言表明接下去的话只是他临时起意,他说:“麦克,对,他是骑士。”
“你的剧本里没有他。”
“我现在就可以加上。”
“等你找到一支没断的铅笔。”艾伦拿走尚未修改的剧本,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像要打瞌睡,可这也是假象,他是个不需要演练的演员。露比放过了他,好像时间到了,好像他们在一起无非是为了凑足不下一万次的指名道姓,那绝不是亲昵,也不是工作,是一种更为复杂而难解的维系,比与生俱来的关系更紧密,难以割舍,不可抗力。艾伦称之为合作,露比称之为牵绊,因为长久的合作过程中总是难免互相连累。
“你要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你会孤立无援,你甚至不会有武器。”
艾伦说:“舞台本来就是孤岛,主角向来孤立无援,我知道怎麽做。七年来舞台不断变换,尽管偶尔失败,但失败是好经验的源泉,它填充一个演员的内里。我不评断你的剧本,我不能保证完全照著上面演。”
露比提起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这个动作有两种含义,轻蔑和满意。他说:“我很高兴你能想起曾经的失败,好让你记得自己不是全能之神。”
“最重大的失败让我拥有最珍贵的东西,所以我说失败不坏,失败之後总有收获。”
露比的手指支起了自己的下巴,对这个太过纯真的回答表现出一种无神论者式的的鄙夷。“失败所付出的远比你获得的多,这就好比花大价钱买便宜货。即使最珍贵,对麦克你也不能用东西这种代词。”
“我没有说麦克。”艾伦愣著,“我说的是生活。”
“生活。”露比重复。
“对,不是像你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而是……”
“阳光,空气,水。”露比的鄙夷之情更甚,“你像一株娇弱的喜阳植物。”
“你用了一个很新鲜的词。”艾伦回味无穷,“娇弱。”
“这是你将来的姿态,在孤岛舞台上,娇弱的主角,恶狼环伺。我等不及看这场好戏。”
“会有观众席吗?”
“总之我会在能看见的地方。”露比从凌乱的桌上准确地翻出要找的东西,一张建筑物的照片,“费什曼监狱,优雅的牢笼,犯罪者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