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什麽?”波特奇怪地反问,“这又不是学校,谈心解决不了问题。”
“你们为什麽不去散散步呢,只要给我们几分锺就好。”
波特还有反对意见,诺兰把他劝走了。“我们确实需要散步,需要更多的空气,你又何必为一个自甘堕落的小子生气?”他朝麦克使了个眼色,用胳膊把气呼呼的波特拖出门外。
施暴者离开了,休息室的气氛立刻缓和下来。麦克在布兰顿对面坐下,这个正从少年向青年期过渡的年轻人不解地看著他,然後又开始东张西望,尽量做出一副惹人生气的模样。
“你还想和人作对多久?”麦克轻声问,布兰顿惊讶地看他,即使在最需要关怀的年纪也没有人这样好声好气地对他说过话。“你今年几岁?”
“20。”回答时他几乎有点慌张,生怕答错,然後他开始想这是警卫的另一种伎俩,波特蛮横强硬的手段对他没用,於是另外一个就开始采取怀柔策略。
“你为什麽会被关进来?”
布兰顿想好的答案终於有了用武之地,他散漫地回答:“我替伯骑士送大麻然後收钱,半路上被警察抓住,那家夥把所有罪名都推在我头上。”
“你想过为什麽会这麽倒霉吗?”
“世上没有好人。”布兰顿想过了,这就是他的回答。他想接下去兴许该和他谈谈什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之类的废话。然而麦克只是问了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就像是在闲聊,把他当做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一只笼子里的动物。他不知不觉说了很多,最後发现自己滔滔不绝。他发表了很多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的感想,对於这个世界的看法,如果不是波特突然破门而入,他们也许会聊到宇宙,谈到古代神话和那些消失的城市。
“你们谈完了吗?”波特目光一扫,停留在布兰顿身上,後者似乎能感知他的视线,立刻全身绷紧起来。
“好了,我们聊了太久。”麦克站起来看了看时间,并对布兰顿说,“你可以回去了。”
“等等。”波特拦住他,“谁说他可以回去?他必须告诉我这些东西从哪来,说不清楚就得在这过夜。”
“我能为他求情吗?”
“为什麽?”波特瞪著他,好像在看怪物的眼神,甚至有些责怪,他们本该站在一条线上。
“我觉得他并非无药可救。”
“那也只是你个人的看法。”
“来赌一把吗?”麦克掏出几张纸币,其中一张塞进诺兰放私房钱的口袋说,“这是佣金,诺兰当裁判。如果他再犯,这些钱都是你的,如果改正就算我的人情。”
波特开怀而笑,他很喜欢这类赌博,而且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布兰顿被放出去,一脸的疑惑,总觉得哪里有陷阱在等著他落网,麦克对他做了个秘而不宣的表情,好像他们之间有了什麽秘密。布兰顿被送走後,麦克重又回到休息室,这回诺兰和波特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奇怪。他若无其事地在桌边坐下,诺兰说:“你真怪。”
“怎麽说?”麦克开始享用那杯快要凉掉的咖啡。诺兰说:“你们在谈冒纳罗亚火山。”
“对,最後谈到一点,你们就进来了。”
“你知道他是怎麽回事?高中辍学,和混混一起过了三年,私藏毒品贩卖、拒捕、抢劫、盗窃。来这里半年,每个月都能从他的床上翻出毒品,我打赌他连山这个词都可能拼错,你却在和他谈论冒纳罗亚火山和夏威夷岛的形成。”
“可他完全能说得上来。他很聪明,他应该找点事情做。”麦克说,“没人告诉他可以做什麽,所有人传授他的技能都是错误的。”
“这里是监狱。”波特有点忍无可忍地提醒他。
“监狱难道不是为了让人洗心革面重获新生的地方?”
“童话故事里是的。”诺兰笑起来,波特也不再板著脸光火,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松弛和融洽,他们都不觉得这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通常检查牢房被囚犯们认为是找茬,对警卫而言则是种可有可无的娱乐活动,麦克插手布兰顿的事虽然让波特有些不快,但後来的赌约又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和诺兰都认为这是麦克心血来潮的一个游戏,并且很乐意参与其中。唯一耿耿於怀的是被送回牢房的布兰顿,一整天他都有些魂不守舍,不明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一顿痛揍会变成那样一次奇妙的对话。想想那些话题,谁会和一个囚犯讨论降低大学学费,还有动物保护主义,甚至谈论约翰.列侬。他好像感到自己受到了重视,有人很愿意和他畅怀倾谈。布兰顿回到自己的床上,想好好回忆一下说过的每一句话。然後他被一个力大无穷的家夥从床上揪起来扔在地上,危险的室友用脚踩著他的胸口说:“你又被发现了,你要被发现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