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路过医务室的时候,波特和诺兰围在那里。他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但此刻的医务室却是他最关心的地方。麦克推开人群挤进去,露比正在和警卫长争执。
争执这个词用在露比身上真是罕见,但他确实在争论,甚至有一些少见的无奈。
“发生了什麽事?”麦克问。
露比转头看著他,满脸只见过一面完全忘了他是谁的模样:“你能做决定吗?”
“什麽事?”
“这里有人需要马上送医院,但警卫长说这不符合规定。”
“布兰顿?”麦克立刻就猜对,这里的重伤患者只有一个。
露比放弃和文森特警卫长的抗辩,为麦克开了病房的门。警卫长并不想进去,只是铁塔一样守在门口。麦克走到床边查看布兰顿的状况,波特和诺兰也进来了。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一具尸体。
麦克轻轻碰了一下布兰顿的面颊,冷得像冰,而且还在融化,汗水顺著他的腮部落满枕头,也许不止汗水,还有别的东西。他的眼睛微微睁开著,没有光,完全的黑暗。警卫波特曾经因为他私藏毒品而打过他,此刻却生怕惊醒他似的,以极小的声音问:“他怎麽了?”
麦克在布兰顿耳边说:“你醒著吗?别担心,不会有事。”但他没有得到回应,布兰顿的嘴唇动了一下,这是他唯一拥有的生命迹象。麦克握住他的手,布兰顿的手指也在动,但那只是肌肉的机械反应。
“他为什麽会这样?”麦克问。
露比很自然地把这种专业活交给别人:“艾吉尔,你告诉他们这是怎麽回事。”
助手艾吉尔以一种手术刀似的冰冷语调说:“固定好的肋骨被压断了,这次可能伤到肺部,他现在呼吸很困难,而且还遭到性侵,被注射了大剂量毒品。”艾吉尔没有下结论,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著什麽。布兰顿的瞳孔括约肌已松弛,这是濒死的征兆。
麦克说:“他必须立刻就医,不管什麽规定,难道规定比生命重要?”
波特这个粗鄙的家夥也开始愤怒,他粗暴待人的外表下倒还有几分正直:“到底是谁干的,那些混蛋四处藏毒,而且是谁放他们进来?”
文森特警卫长接受了艾吉尔陈述的事实,但他关注的重点并非如何挽救生命。“检查所有牢房。”文森特说,“两人一组彻底搜查,决不允许徇私,我会向监狱长申请追查这件事,两天内把嫌疑对象的名单交给我……”
“我们应该先送他去医院,他需要治疗。”麦克打断他。露比没有阻止,不想阻止,他没有麦克那麽多的愤怒,也并非无动於衷。过於冲动会打乱计划,整日与枪械、杀人事件打交道,露比明白生命消逝有时只是转瞬间的事。
文森特目光冷冽地看著床上的布兰顿,连波特这样粗枝大叶的家夥都看出他正在死亡,文森特却仍旧漠然视之。麦克说:“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说过这不符合规定。”
麦克走过去看著他。这是越权,但他并不妥协:“我们必须救他,如果他死了,这是监狱的丑闻。”他转而对著身後,在人群中寻找帮手,“诺兰,来帮我。”
诺兰还在犹豫,文森特警卫长的表情很严肃,但波特已经冲进了病房,於是他也分开人群跑进来。麦克向办公桌上的电话走去,文森特就在旁边,麦克视他如无物。警卫长说:“这样做没用,没有监狱长的许可,监狱的大门不会为任何人打开。”
“你在漠视生命。”
“你看不出他已经死了吗?”
“还没有。”
“他死了。”文森特坚持。
麦克去拿桌上的电话,波特在他身後说:“菲利克斯,他死了。”
周围立刻安静,麦克转头看著他。波特的表情有些沮丧,他不止一次因为布兰顿的违规行为对他动粗,但从未想过布兰顿会这样死去。
“他还是个年轻人。”波特说,“他不在了。”
麦克放下已经到手的听筒,推开挡在面前的人走进病房。
死神站在病床前,它是一团雾一样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带走灵魂,消除病痛。布兰顿无法感光的双眼仍旧张开著,这次他的嘴唇也不动了。
麦克再次握住他的手,认为他还是有救的,不是指生命,而是对於所有人认为他不可救药的一种否定。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麽做,他一直在犯错。露比走过去,把死者的双眼合上。文森特已经和其他警卫离开了医务室,他并不难过,狱警不会因为囚犯死去而悲伤。波特反而有些愤慨:“我要找到那些乱来的混蛋。”诺兰则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