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看着他,对这样的孩子不需要太多防备。他说:“是又怎么样?你有什么事吗?”
“如果你是杀手,我想雇用你。”
“你想雇用我?”艾伦看了看麦克,“为什么?”
“我要雇用你杀一个人。”
“你能出多少钱?”
孩子沉默片刻,艾伦以为这难倒了他,但很快他就说:“我有存款,我可以把所有钱都给你。”
这一次,艾伦没有笑话他,也没有像大多数成年人那样对一个孩子的话嗤之以鼻,反而非常认真地问:“你想杀了谁?”
“查德·克莱曼。”他说了个陌生而普通的名字,艾伦和麦克都没有听说过,无论是在地下世界的黑名单上还是在任何公开的新闻报道中,这是理所当然的,从十岁左右的孩子口中冒出的名字更有可能只是学校中严厉的老师,拉帮结派欺负弱小的高年级同学,或者不愿意把飞进院子的篮球扔回来的坏邻居。
麦克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不不,我们不该问他的名字。”艾伦说,“除非委托人愿意透露。”
“哦对,真抱歉。”麦克立刻抱以歉意的微笑。
通常来讲,露比在接受委托的时候也不会主动询问雇主姓名,虽然之后他会通过自己熟悉的方式把对方摸得一清二楚。
“那么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他,还有他到底是谁。”
“他是我父亲,他杀了我的妈妈。”
“这真是个坏消息。”艾伦看着他的双眼,作为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他的反应有点过于愤怒了。
“你有没有报警呢?”
“警察来过,他们说这是个意外。”
“发生了什么事?”艾伦说,“你看,我们得了解一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才能决定是不是接受你的雇用。对吗?搭档。”他回头征询麦克的意见。
“对,这是规矩。”麦克正经地回答。
“小家伙……”
“我不叫小家伙。”男孩机警地说,“你可以叫我汤米。”毫无疑问,这是个信口胡诌的假名。
“好吧汤米。”艾伦看了看时间,“你可以开始说了,但最好小声点,你也不希望被别人听见我们的秘密谈话吧。”
接下去的十分钟里,汤米条理分明地讲完了关于父母的事情。
就他的叙述来看,这确实是一场令人悲伤遗憾的意外。
“他是个粗暴可怕的人,经常会发脾气。”
“他打过你吗?”
“是的。”
“打过妈妈吗?”
“是的。”
但这也只是夫妻间关于生活琐事产生的摩擦。有时候他们大打出手,互相都点歇斯底里,然后女人尖叫着哭泣,男人到处摔东西,在院子里把割草机弄得震天响。晚上他们各自入睡,第二天一早,在沉默的厨房里,一切又恢复了常态。妻子板着脸端上早餐,丈夫有意无意地拍一下她的臀部,然后他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可是这样的循环终究出了大事。
他们在州际公路上吵起来,汤米当时坐在后排左侧靠窗的位置,丈夫在开车,妻子在副驾驶座上喋喋不休地数落他。接着矛盾升级,争吵声越来越大,盖过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各种恶毒的语言不假思索地从双方嘴里冒出来。
惨剧就这样发生了,丈夫因为情绪极度激动没能及时避开迎面而来的运输车,车子失控地在公路上冲撞了几十米,停下之后副驾驶座变得惨不忍睹。妻子的头部在撞击中碎裂变形,全身骨头粉碎,当场死亡。
这是一个意外吗?
也许不是,因为它有迹可循,在每一个看似平静的日子里释放着微量的毒液。无论如何解释,结局不可挽回。汤米在医院里和受伤的父亲一起熬过了几个星期的治疗,接着他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棺材里妻子的样子已经和生前大不一样,可能是防腐剂的关系,可能是入殓师将她的面孔重新拼凑了一遍。总之汤米拒绝承认这是妈妈。他挣脱了父亲的手,开始全心全意地憎恨他。
“他是凶手,他杀了我妈妈。”汤米对艾伦说,“我可以给你很多钱,等他死了,我还可以给你更多钱。”
艾伦和麦克一起看着他,他是认真的。看得出来,汤米确实想要雇用一个杀手来干掉自己的父亲,而机缘巧合正好让他碰上了精通此道的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