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看场人比利面前,七年中比利没有任何形象上的变化,仍然像一个铁皮人,面无表情,斑斑驳驳。
“比利,你好。”
看场人认出了露比,接著看了看他身後的打手和保镖。昆廷毫无情绪地站在左边,奥斯卡在右边检查左轮枪里的子弹。他们扮演两种不同的角色──打手主动出击,保镖静观其变。比利识时务地打开了背後的门。
露比对他的合作态度刮目相看。
比利无所谓地说:“我是看场人,可不是看门人。”他停顿了一会儿,“而且我还想护住自己的要害,子弹可不像膝盖那麽温柔。”
露比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往事,嘴角露出微笑,独自走向了门背後的秘密房间。
这是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他经过一整排书架,走向传说中父亲的书桌。
安格斯.特罗西正在闭目养神,露比的脚步声非常轻,走到他面前时,安格斯轻声说:“坐吧。”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听起来就像等来了一位朋友。
露比的声音却不太友好,他生硬而冷淡地问:“你为什麽不看著我?”
安格斯说:“你希望我看到什麽?”
“真正的我。”
“那不是真正的你。”
“不,只不过不是你心目中的我。在你心里,我仍然还是那个对你崇拜而尊敬的家夥,你喜欢那样的我,所以你一直不肯承认现在的我。”
“不管我承不承认,你都在那里。”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是的。”
“而且你知道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见到你。”
“是的。”
“可你还是百般阻挠,甚至改变了规则。”
“那拦不住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随时可以跨越的障碍。”
“你认为这是个有趣的游戏?”
“如果这是个游戏,它并不有趣,可如果它是个艰巨的任务就恰恰相反。”
“我不想玩文字游戏。”
“那麽现在的你想知道什麽?”
“我不需要你说任何事,只要你闭著眼睛听就行了。”露比说,“有一个委托人,他身份特殊,财力惊人,甚至可能拥有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权势。出於某种不能公开的目的,他希望进行一次暗棋委托,但他对杀手们不太了解,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当他的耳目。於是他找到了你,而你为他找来渡鸟,为他筛选顶尖杀手。你利用自己在地下情报网中的关系,制定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但这个计划仍然存在不安定因素,你在杀手名单中发现了我们。”
安格斯保持沈默,只是聆听,并不提问和解释。
“你认为我一定会破坏这个计划。委托人通过渡鸟的转达已经确认了最终参与暗棋委托的杀手名单,而当渡鸟们全都死於非命时,你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份死亡名单,完成了委托,所有人都将被灭口。这个秘密不会长久,很快我也会知道,并设法中断它,因为我不想失去合夥人。”露比看著安格斯紧闭的眼睛,想从那些眼角的皱纹看出他内心的想法。然而在窥探父亲的内心这一领域,他从未获取过任何成就。安格斯的心始终紧闭著,固若金汤,没有缺口。
“为了阻止我,你杀了园丁,摧毁了情报网。”
沈默。
安格斯慢慢睁开眼睛,他的面容已开始苍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显现出病态的苍白,但是他有一双蔚蓝色的年轻的眼睛。
“这就是你能想到的全部吗?”
“是的。”
安格斯打量著他,似乎想在这个看起来又陌生又熟悉的人身上找到一些过去的印象,然後他握在一起的双手分开,手心握著一面小镜子。安格斯把镜子推到他面前说:“看看你自己。”
露比往镜中瞥了一眼。
“这是你吗?”
“是的。”他坚定地回答,“这就是我。”
“这不是你。”安格斯说,“这只是你用来对付全世界的盔甲,在这盔甲中你感到很安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但是它并不是永久性的,一旦你失去了某些东西,它就会出现裂痕。”
“什麽裂痕?”
“惊慌失措。”安格斯说,“得不到情报,你就开始坐立不安,你应该知道除了你的内心,什麽都有可能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