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在心里制定逃跑计划:等待某个士兵开门时夺取他的武器,然後离开房间沿路寻找艾伦。这个计划有太多难以预测的突发状况,但也是唯一的出路。他做好一切准备,开始强迫自己休息恢复体力。
接下去是更漫长的等待,如果第一次醒来是白天,现在已到了晚上,接著又是白天。就在麦克快要无法忍耐这痛苦折磨时,门外终於有了响动。他听到脚步声。
铁门打开後,麦克放弃了那个仓促制定的逃跑计划,他看到门外两个士兵搀扶著艾伦。
他们把他送进来,一直送到床上,因为他根本无法站立,也无法坐在椅子上。接著他们送来了和前一天一样的饭菜,关上门离去了。
麦克来到床边,轻轻握住悬在床沿外的手。手指是冰凉的。该死,麦克心想,他太信任他了,觉得他掌握著所有秘密,能对付所有困难。不,这个时候说该死都让他有些心惊肉跳。他在艾伦的指节上摩挲,动作很小,避免被监视者察觉,看起来更像在试探对方是不是活著。艾伦的身上没有明显伤口,这表示他消耗体力的原因更多来自精神折磨。还是那种残酷而粗暴的审问,他们想从他那里得到什麽答案?又到底得到了没有?
艾伦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目光笔直望著天花板。
“发生了什麽事?你怎麽了?他们对你做了什麽?”
这一天像一个世纪那麽漫长,尽管麦克非常想给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但又不得不表现得像个只相识了一天,仅仅能够互相记住姓名的普通朋友那样保持适当距离。
“你要喝点水吗?还是想先吃点东西?”
麦克拿来水和食物,让艾伦半坐在床上,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喂他。
他忽然想起那个漆黑一片的地下室,艾伦喂他喝蔬菜浓汤,温暖的汤,尽管它出自一个魔鬼之手,带来的却是无限的希望。他们必须互相照顾,这是上天交给他们的任务。
艾伦喝了一口水,向前倒在麦克肩膀上。他太累了,对睡眠的渴望超过其余一切需求,麦克只能满足他,扶著他的肩膀试图把他重新放到床上去。
“告诉我你没事。”他轻声说,心疼得难以形容。睡一会儿吧。
“我很好。”艾伦忽然说。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就像一阵呻吟。他靠著麦克的肩膀,嘴唇紧贴著他的耳边低语:“我好极了,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麦克。”
“你说什麽?”麦克惊讶地望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艾伦的手臂抬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想从他身上获取力量,又像是想把他推开倒向床上。只有麦克知道他的小动作。是我,我回来了。
那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
就像在几天几夜的沙漠行走中忽然见到了城市的轮廓,麦克真怕那是场虚幻的海市蜃楼。但艾伦用语言增加了这层美好轮廓的真实性。
“麦克,亲爱的。”
“艾伦。”
“是的,我是艾伦。”
“你什麽时候想起来的。”
“就在刚才,他们问了太多次,把我的脑子搞得一团乱。我累坏了,我要先睡一会儿,我不想让你担心,别让他们看出我们在说悄悄话。放心吧,不会有事了。”
他向後倒去,全身重量在硬床上发出一声巨响。
麦克看著自己突然空了的怀抱和肩膀,余温还留在那里,为了掩饰笑容,他喝了一口水。
接著就是等待,麦克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温暖的感觉一直萦绕不去。他没有再去苦思冥想这里发生了什麽事,军方想知道些什麽,他们又在不知不觉中扮演了什麽角色。现在艾伦回来了,这比什麽都重要,他决定给自己放一个短期假,彻底放松,从那些高速运转的剧情中挣脱出来。
他睡了个好觉,做了个很长的美梦,醒来时艾伦仍在沈睡,他体力透支得厉害,睡眠状态近乎昏迷。麦克没有叫醒他,只是担心不知道什麽时候又会有人闯进来。然而什麽事也没有,直到艾伦睁开双眼,一切平静如水。麦克再次喂他吃东西,但他胃口很差,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太虚弱才勉强吃了几口。
“聊聊天吧。”艾伦说,“我的舌头快发麻了。”
他们确实该聊一聊,普通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会迫不及待地从同伴那里打听消息。
“他们问了你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