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用,怎么说呢,虽然你换了个更有趣的身份,可为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幽默感。”
“幽默感。”罗德尼笑了,好像艾伦真的说了个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你怎么知道是我?”他问。
“有很多原因,按理说,你绝不可能雇佣我们杀害自己的父亲,所以从一开始就该把你排除在怀疑名单之外对吧?可是那个房间始终让我有点介意,因此产生了一些怀疑。”
“什么房间?”
“你父亲的房间。”
罗德尼诧异地望着他,然后不经意地望了一眼窗外。
越过游泳池的对面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虽然窗框挡住了视线令他看不到树的全貌,但他似乎早已掌握了一切,嘴角露出微笑。
“我父亲的房间怎么了?”
“抱歉,我想修改一下回答,不是房间,是你父亲本人。”艾伦藏在椅背后,虽然一个软绵绵的孩子在怀里让他十分为难,但眼下的情况还不算坏。房间里的气氛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罗德尼从这个角度无法打中艾伦,而艾伦也不能带着孩子冒险冲出去和他对决。麦克的狙击枪时刻等待着,只要罗德尼从墙后露出更多破绽,不管多短暂的瞬间,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可是艾伦和麦克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局面总是对他们更不利一些,因为对手人数多,等待只会让罗德尼获得更多助力。
“我一直很想这样开诚布公地和你们聊聊天,不是以邓肯家族的继承人,而是以同行的身份。”
“是啊,我也想,其实我们第一次在皮尔逊·墨菲的别墅里就有机会不是吗?”
“那次不行,那次时机还不成熟,我们对彼此的了解不够深,话题也不多。”罗德尼说,他放下黑道头目的身份微笑着说话的样子甚至很讨人喜欢。艾伦不知道他和他的母亲有多相似,如果他们有七分像,那就很容易解释,为什么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女人能轻而易举地获得那个一生杀戮对活人没什么太大兴趣的老黑手党巴尔德里奇·邓肯的青睐了。
罗德尼笑着说:“现在不是更好吗?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我们不但了解对方,产生兴趣,还有聊不完的话题。说吧,我父亲怎么了?”
“他不想活了。”艾伦说,“我朝他开枪的时候,他对我说。”
“说什么?”
“他对我说谢谢,从那个被痰堵住的喉咙里咕哝着说了。”
“你确定没有听错吗?他为什么要感谢你?”
“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再没有治愈的可能,死亡或许是个最好的选择。我想到外界流传的关于你的传闻,认为老邓肯在饱受病痛的情况下活得如此长久的原因是因为你对他的爱和依恋,是你不惜一切地延长着他的性命。可奇怪的是,我在那个房间里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情和父子之情。那么反过来想呢?巴尔德里奇·邓肯最后的日子其实活得很痛苦,你将满身病痛的他留在这世上的唯一原因如果不是爱而是恨会怎么样?”
“那我更不应该雇佣你们去杀了他,再让他多享受一点人间快乐不是更好吗?”
“也许他不行了,随时都会离世,让他这样突然死去不如用来为你掩饰身份,制造我们和邓肯家族之间的矛盾,这样你就有足够理由坐在我们的对面演戏了。”艾伦说,“趁现在周围没有人,我们又都拿对方没办法,不妨聊聊天说说你们父子之间的仇怨。”
“你想知道什么?”
“今晚我们之间一定会有一个命丧黄泉,所以没什么事是值得保密的。”
“那不关你的事。”
“是他对另外几个儿子的偏心惹恼了你?”
这个问题引起了罗德尼的反感,他的眉头皱起来,笑容不再。
“那不是偏心。”他说,“他从来没有偏心过,他对我的感觉是与生俱来的憎恶。”
这是黑道故事,十五岁之前罗德尼在“罪恶街区”长大,混迹于地痞、流氓、小偷、毒贩、瘾君子和无恶不作的帮派分子之间,能顺利地活下来是个了不起的奇迹。就像父亲没有理由地憎恨他一样,他内心深处的憎恨也在生根发芽,很快茂密如林。他得感谢那段混乱可怕的童年给了他焕然一新的机会,十五岁的某一天,他在小巷里遇到了一个神秘人,然后他成了这个神秘人的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