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A市的时候刚刚下午两点,邵一源回到家换了身衣服就开车去了鼎鼎的幼儿园。把车停好坐在车里等孩子放学的时候,邵一源的电话响了。
“喂,你好。”
“邵一源,别来无恙啊。”刘露慵懒的声音传进邵一源的耳朵。
“你是刘露?”
“嗯,还记得我吗?”
“记得,我前段时间还跟班长要你的联系方式来着……”
“我听班长说了,我今天在A市转机,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见一面?我可知道许多你不知道的,关于方诚的故事,”刘露停顿一下,“不听小心你后悔哦。”邵一源隐隐约约感觉刘露似乎知道些什么,联想到当年方诚的档案确实给了刘露让她代为转交,证明在实习或者毕业那段时间,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方诚在那里干什么的时候,刘露可以联系到他。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五年的事吗?”邵一源闻言心脏跳快了一拍。缺失的五年,邵一源不知道的方诚的五年,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回响,好想知道,好想知道那五年的事。看了一眼幼儿园门口接孩子的队伍,邵一源在见儿子和听故事之间犹豫不决,最后他启动车子,打了把方向把车开去了机场。
“哟,这里!”机场咖啡厅里,刘露从座位上站起来,朝门口的邵一源挥手示意。
“刘露,你好,好久不见。”邵一源拉开凳子坐下。
“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来机场见我,我确实有些话要跟你说,即使今天你不来,我也会找其他的机会跟你说的。”刘露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班长联系到我,跟我说你要找我的联系方式时,我就明白了,方诚的事,你知道了吧?”
邵一源点头,昨天知晓的事情,让他几乎肝肠寸断。
“那你估计也知道孩子的事情吧?”
邵一源再次点头。
“呵呵,让我来猜一猜,你该不会是打算要和孩子相认,然后求方诚回心转意吧?”
“对,我就是这样想的。”邵一源坚定地说。
“嗯,很好,那我要说的话就是,”刘露顿了一下。
“请你务必,滚出方诚父子的生活。”
邵一源错愕不已,他没有料到刘露一上来就甩出这样咄咄逼人的话语。
“别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实不相瞒我从毕业到现在一直都跟方诚保持着联系,而且他的孩子叫我一声干妈,在他的事情上,我自认为还是有资格讲两句的。”刘露慢慢搅动着面前的咖啡,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听说前几天鼎鼎发高烧了?我先问一句,当时你在旁边,看到方诚,你觉得他状态怎么样?”
刘露一提,邵一源就想起来,鼎鼎发烧时,方诚的精神状态确实有些怪,“是,感觉他特别慌乱,六神无主那种,而且还不停求医生救孩子。”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吗?我来告诉你。”
鼎鼎发烧是方诚一辈子的梦魇。
方诚生下鼎鼎三个月之后,陶徳和他的同事们要回英国,方诚也没理由继续呆在医院里,于是他带着孩子出了院。因为孩子当时太小,方诚要随时照看着他,所以他根本没办法工作,用人单位也不会录用他这样拖着个小婴儿的人。没办法,最后他找了份工艺品厂的兼职,任务是用线把珠子串成一串,做成珠帘。这个工作有一个好处就是,他可以把材料拿回家,一边看孩子一边穿,到时候只用把做好的珠帘拿去厂里换手工费就可以了。那段时间方诚就靠这样的兼职,贴补家用。可是养育一个孩子是很费钱的,方诚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鼎鼎六个月的时候,方诚花完了他所有的积蓄,雪上加霜的是,他被工艺品厂辞退,唯一的一份活计也没了。那天方诚在屋里翻遍了所有的抽屉柜子,统共就搜出了五十来块钱,他用这个钱给孩子买了一小袋奶粉,再怎么样不能饿着孩子。望着臂弯里沉沉入睡的鼎鼎,方诚左思右想给刘露打了个电话。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电话问我借钱,”刘露说,“我知道他一个人带孩子,还没有正经工作,肯定会缺钱,我问过他几次,他都说还好,还有钱。我明白他是不想麻烦我,他这个人最怕别人帮他,他怕还不上人家的好意,宁可自己苦一点,也不愿意欠别人。而那次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